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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锁冬晨
◎冯旭荣

  冯旭荣:笔名凡简,陕西华阴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渭南市政协文史委特聘委员,华阴市作协主席,渭南日报签约作家。著有诗集《风之草》《落叶有声》。
  早晨起来,但见窗外一片白雾弥漫,昔日灰蒙蒙的阴霾在重拳治理下终于变得一片澄澈。这久违了的白雾终于走出霾的阴影而得以再现,心中不免产生几分感慨和喜悦。
  曾几何时,“雾”和“霾”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搅和在一起,成为冬季的一块心病。其实严格来讲,它们有着本质区别,雾是寒冷时节水汽凝结的一种天气现象;而霾是烟、尘等微粒悬浮而形成的浑浊现象,雾比霾要干净得多。如今人们把“雾”和“霾”叫在一起,如同将水和尘混在一块,不经意间,雾便“背锅”于霾,从而玷污了雾的名声、侵害了雾的清白。
  雾,常起于冬晨,如同神秘的面纱包裹着冬天的容颜,隐隐约约透出几分冷峻和妩媚。欲观其真容,却难辨其面目,这样的隐约含蓄最令人向往,就像梦里的情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也搞不清哪是世外?哪是人间?如此别样的景象,怎能不令人痴迷陶醉!心中不免感慨,大自然的奇妙之处就是能感知天地,把四季装扮成不同的色彩。特别是在冬季,满目的银装素裹令人惊喜,再加上奇妙无比的“雾”纱,不知打动了多少常人的心!
  人们把美好向往装进寒冬,在雪和雾的世界里珍藏着一片纯净和美好。没有污染、没有破坏,明亮的眼睛可以尽情欣赏隆冬造化,愉悦的心情被滋养得纯洁透明。此时的雾营造了一种艺术的世界,是大自然的新潮作品,是一种比清晰更时尚的朦胧流派。不管你是否能够读懂,皆能感知到一种独特的气息包裹着你,如同沉积在岁月窖藏中的一坛美酒,偶尔打开盖子,便会氤氲出无尽的遐想和醉人的芬芳。雾永远在时间和温度中发酵,留给人一种柔软绵长的回味。
  雪后的早晨,常常会浓雾弥漫,甚至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之间就被魔术般的浓雾所包围,四周瞬间变得一片朦胧,人如同沐浴在牛乳中,鼻尖上、眉毛上渐渐挂起一串晶莹,吸进鼻孔的气息湿漉漉的,就像蒸熟馒头时掀起锅盖的滋味,甜甜的,润润的。我在想,莫非上天看到裸露的世界太单调直白,才用一场大雾包装出含蓄,用朦胧的轻纱遮掩住世间的羞怯和尴尬,装扮出这份迷人的景象和多姿的心情。
  古人对雾非常痴迷。相传东汉时期,张楷因辞官不就,隐居在华山峪修炼,经年累月,终于练出一手独门绝技,挥掌之间便可施下五里迷雾。于是求道者络绎不绝,华山峪一时间聚集如市,热闹非凡。当时的人们把学道称作“学雾”,可见曾经“雾”“道”不分。“五里雾中”后来成了成语,虽然意思有了变异,隐含了模糊恍惚和不明真相,但其发轫却令人敬畏。
  雾的奇迹,莫过于三国时候诸葛孔明的草船借箭,其机智多谋被一场大雾成全得淋漓尽致。从古到今,雾埋下了多少英雄的伏笔,也藏匿了不少奸佞的阴谋。大道无形,浓雾无过。无所谓朝代,“腾云驾雾”便是神仙们上天界时屡试不爽的一条绿色通道。
  在古代诗人笔下,雾更是奇幻无比、多姿多彩,像杜甫的“老年花似雾中看”,白居易的“花非花,雾非雾”,李煜的“花明月暗笼轻雾”,秦观的“雾失楼台,月迷津渡”,都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思。
  如今生活在城里的孩子很难见到纯粹洁净的白雾,即使在农村,也很难邂逅白雾茫茫的景致。于是,不由使我想起小时冬季上学的情景。
  上世纪70年代末,当时我在上小学。那时候的冬天最让人记忆犹新,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纷飘落,大地仿佛铺上了一层洁白柔软的地毯,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就像美妙的音乐,是真正的“雪之圆舞曲”。在没有踩踏过的雪地上,我们用脚奏出欢乐的曲子,如同清脆悦耳的笑声在雪地里回响。
  小时候的冬天异常寒冷,大雪过后,屋檐下会挂起长长的冰凌,水池上会结出厚厚的冰,我们就在水池上滑冰或打陀螺。但这不是我们的最爱,只有当一早起来,打开房门,眼前被一片白雾茫茫的世界所包围,仿佛看到童话世界,心中的欢乐便在这片白雾中生成,我们最爱在这晨雾里穿行。
  浓浓的白雾就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弥漫开来,咫尺之内看不清东西,这是一种神秘场景,周围一片迷茫。就像舞台上妙不可言的仙境,而雾的世界要比舞台上的景象更加浪漫、更加真实、更加庞大。一时间,你成了看不见的演员,或者成了隐蔽的观众,雾可以把你的表情和动作隐藏得严严实实,不漏一点声色,如此成全了我们一份童心和美好。
  雾就像一位城府很深的人,将心思裹得很紧,让人难以破解,却又如此地难以释怀。就好像奇幻魔术般隐匿曼妙,甚至像海市蜃楼般令人感慨不已。所有的东西都被浓雾所笼罩,若隐若现、虚无缥缈。屋舍、树木披上了梦幻的外衣,似有江南水乡的含蓄隐约,又有吴侬软语的悠扬婉转,浓浓的化解不开,淡淡的捕捉不到。所有的直白被悄无声息地掩盖起来,只留下无边无际的遐想,那是怎样一种意味深长的朦胧意境!
  在浓浓晨雾中,最先听到的是勤快人家拉动风箱的声音,也许是女人正在为赶早出门的丈夫或即将上学的孩子准备早饭。风箱的节奏在雾天别有韵味,“吧嗒——吧嗒——”似乎把晨雾豁开了一条缝隙。于是,甘美的红薯味,香甜的柿子味,暄腾的馒头味,一下子飘溢过来,在浓雾覆盖的村子上空弥漫,在满口生津的味蕾间徘徊翻卷。
  密不透风的晨雾里,偶尔传来一声雄鸡的啼鸣,接着,四面八方的鸡便跟着唱起来,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就像扯起无数看不见的线,把浓雾扎得很紧、锁得很牢。
  谁家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隐约看见伙伴的身影从屋里出来,听到大人叮嘱的声音是那样的亲切和熟悉。那时候上下学不需要家长接送,伙伴们常常结伴而行。雾中,小伙伴们若即若离,声音好似一条纽带,把我们紧紧拴在一起。晨雾弥漫的上学路上,我们就像是在捉迷藏,有时走得很近,互相聊天说笑;有时故意拉开一点距离,任凭伙伴喊叫,装着没听见,一声不吭,当同伴不再理睬时,却压低嗓子拉长声音:“我在这儿——”。
  雾天上学,有雾作借口,不必担心迟到了会挨老师批评。雾就像一位慈祥的老爷爷,有一颗豁达的心,包容的不只是上学途中的一份童心,还包含了老师严厉之外的一种关爱和宽容。
  雾天,玻璃窗外一片朦胧,看不清教室外面曾经令人分心的风景,室内的灯光似乎也眯起了眼睛,猜着我们童年的心事。雾多像顽皮的孩子,喜欢逗留在外面,即使将房门打开,也不愿进来。我曾担心雾会不会像人一样迷失了方向,后来我发现这份担心是多余的,它们挨挨挤挤的,就像结伴而行的我们,怎么会迷路呢?
  雾天赶路,有人会与你擦肩而过,不管是生人熟人,打声招呼,那是雾中的问候,会让彼此记忆良久,然后各自赶路,路途不再寂寞。人被浓雾包围,虽然看不清远处,但知道脚下的路一定通向远方,于是走得愈加坚定。这时才发现,只有脚才是解开迷雾最好的钥匙。
  很多年了,每逢冬季,雾不知躲藏到了何处,只留下一片霾的阴影。今天,终于见到久违了的白雾,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欢喜。纯净的雾,如同洁白的雪一样,会让周围世界变得多姿多彩,也让童心未泯的我多了一份开心。走在浓雾弥漫的野外,就像踩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心中不由得发出欢笑。雾在身外,它锁住冬天的一段情怀,留下的是欣喜和欢畅;雾不应埋在心中,心中的雾容易使人迷茫。
  等太阳出来时,雾便拂袖而去,它不会因人们的流连而踯躅。就像一个守时的朋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从不拖泥带水。
  雾起雾落间,我终于抓住了冬天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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