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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专车
◎李菊秀
  娘生于上世纪30年代,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但娘也是有“专车”的人呢!娘的专车由几块木板组成,一个车轴连接两个轮子,左右横向装置,娘的司机就是爹,大家一定能想到娘的专车是啥“品牌”了吧,那就是当时农家必备的车——“架子车”,当时山里人的生产生活全靠它。每当娘上街采购、逢年过节走亲戚或是拉着工具下地干活,爹总是用这辆结实耐用的车子拉着她,娘开心地坐在上面,说爹就是她最好的驾驶员,坐他的车感觉安全、敞亮、自在、舒坦。
  在童年记忆中,娘的“专车”可是立下汗马功劳的。爹是家中长子,当时乡下人的观念是长子要撑起一大家人的生活,上要照顾老人,下要为弟弟妹妹谋出路。作为宝鸡市最西边的山区,年轻人都会想办法去山外面的世界打拼,爹将上学、招工和许多外出的机会让给了弟弟妹妹们,从此便开始在这片黄土地上书写自己的人生,娘的专车是他农民生活最好的见证。娘和爹是从小定的娃娃亲,14岁时娘骑着毛驴嫁了过来,从此开始了有“专车”的生活——跟爹一起操持全家人的吃喝,每天太阳还没有出来,爹和娘就起来了,怕吵到我和祖父祖母,他们总是悄悄行动,但我总能听到娘的“专车”被“启动”的声音。
  每当夕阳西下时,祖母和我便坐在门口等爹和娘拉着“专车”回家,这便是我最开心最雀跃的时候,因为娘的“专车”总是收获满满。有时车上装满喂牛羊的青草;有时载满烧火用的柴草;逢年过节,则拉满节日的货品。里面还会有属于我们兄弟姐妹的礼物,有时是一把野果子,有时是几颗水果糖……这个“专车”承载着我无数的欢声笑语和甜蜜希望。对爹和娘来说,生活品质的提升则是“专车”推出来的。爹和娘的一生是与黄土地亲切相拥的一生,“专车”就这样伴随着每次劳动,可谓“战功赫赫”。爹总是会“保养”“修理”和“翻新”娘的“专车”,爱它绝对不亚于现代人爱自己的小汽车,因为它陪着他们从日出到日落,从春暖渭水到雪染秦山,从青丝到白发,从步履矫健到弯腰驼背……农闲时,爹总会摸着车辕,自豪地谈起他的弟弟妹妹在城里的生活,而他自己则像这架子车一样依然在那里,安详、宁静、与世无争。
  出嫁后我经常回娘家看望二老,见到勤劳的他们则经常是在田间地头。有一次,我走进菜地,高兴地喊了声:“爹、娘,我来了。”只见他们缓慢地转过身来,累得满头是汗、晒得满脸通红,娘半晌直不起腰来,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望着他们二人,眼眶发热,泪眼模糊,竟一下子愣在那儿了,心里疼啊!这时娘说:“还站着干啥,还不赶快进菜屋里去凉快凉快,喝口水解解渴。”这时我才突然回过神来,说:“你们也进屋吧!”进屋后我坐在炕上,不由得一阵心酸。
  很多时候,想起爹娘,我总是思绪万千,他们往日辛苦劳作的一幕幕重现脑海。娘常年腿疼,爹四季再苦再累总是用这辆架子车拉着她来回往返。如今他们已是80多岁的人了,我找了辆面包车拉他们进城,可万万没想到娘坐上去后感觉不舒服。回老家后,她老人家像生了一场重病般难受不堪。娘说:还是架子车好,敞亮舒服,她还是喜欢自己的“专车”。
  后来,我也当了娘,有了自己的“专车”。娃他爸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毕业生,毕业后回乡上中学教书。每逢回家时,他总是驾着我的“专车”——自行车将我驮回去,他身手敏捷,驾车水平高,就是我的私人司机嘛。两个女儿坐在前梁上,我坐在后座上,怀里还抱着儿子,一辆“二八”自行车竟然可以驮载全家人,也不觉得拥挤,反而感到非常幸福、舒坦。“驾驶员”还一路歌声,孩子们一路欢呼雀跃,笑声不断。每每遇见路人,年轻人总是竖起大拇指称赞不已,这个司机的能耐真大,他驾驶安全性很高,从未出过一回差错。
  时光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孩子们都大学毕业,一个个也都相继成家立业了。记得大女儿出嫁时,已经是21世纪初了,改革开放富了小山村,她的“专车”就是那个时代山里流行的交通工具摩托车了。时隔四年,二女儿出嫁时,二女婿驾着四个轮子的“专车”从西安过来接我们,二女儿坐在上面,自豪极了!如今,三个孩子家家有了小汽车,我们老两口也享上了孩子们的福,经常被拉着到处旅游。
  新时代就是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开着汽车回山区老家看老爹和亲戚邻里,顺路去娘的坟上跟她老人家说说心里话。近几年,咱西山也开始大发展,又有精准扶贫、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真正使家乡人民富起来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退耕还林、保护生态环境使家乡美起来了;楼房一家赛一家,家家门前有汽车,家乡富起来了;高速路通了,乡村公路也硬化了,乡村人也能开着小车去旅行了,人们的生活越来越美了。
  真是庆幸,这个好时代让我们这代人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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