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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黄昏
◎乔栋
    刘志斌摄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话似乎很有惋惜之意,好像黄昏要把无限好的夕阳送走,把美好的一天作别,一切即将跌入黑暗,要消失了。
  可我却越来越喜欢黄昏,迷恋黄昏。吃过晚饭,我总要置身黄昏,将自己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或散步,或静坐。感受黄昏的含蓄、柔美、安闲、雅静。看着夕阳缓缓落下,晚霞一点点收敛、暗淡、慢慢褪去。天地的气息越来越清爽、清凉、清静。
  太阳下去了,阳光离开我们的眼帘,在地球的那边,继续挥洒光辉。我们休息了,它却在为我们酝酿着又一个新的光明。黄昏也不会离去,它和我们一样,在夜里休息,在睡梦里迎接下一次来临,托出明天的朝阳,捧出新的一天,让朝霞比晚霞更加辉煌灿烂。
  想起自己,虽然退休了,离开了扮演过各种角色的舞台,告别了一段激情的人生,但并不意味着从此就日落西山,生活陷入昏暗,没有生机,没有希望。我执拗地告诫自己,这只是新生活的开始,人生进入新的阶段而已。新的生活召唤着我们去创造、去开拓、去品尝、去享受。
  朝霞固然好,但那属于青年。我们可以怀念,但没必要过分纠结。这一页已经翻篇,已经成为历史,我们应该把眼光投向下一代、下下一代。他们才是我们的曾经,我们的未来。午间太阳当空照,我们需要午休,就不必要露头了。黄昏是我们的黄金时段。有了这样的心态打底,必定越来越喜欢黄昏,仿佛黄昏就是我的恋人。
  多少个黄昏,我和老娘一起坐看夕阳西下,家长里短,说东道西;和发小在黄昏的晚霞里,爬山坡,下河滩,叙说儿时的顽皮趣事;也一个人独自丈量家乡地气氤氲的田间土路、平坦宽阔的水泥村道,和自己长长的影子嬉戏;在新家园周边,漫步健身步道,徜徉渭河花海,静坐河堤木椅,用手机拍落日、照晚霞,定格霞光里的美景,然后踏着晚霞最后一缕余晖,回家,安眠。
  曾几何时,我和老伴在巴黎的黄昏时节,坐上塞纳河里的游船,穿梭一座一座的跨河大桥,一遍一遍遥望耸入天穹的埃菲尔铁塔。还在一个美丽的黄昏,登上圣心大教堂的观景台,眺望巴黎全景,巴黎城像梦一样在晚霞中铺展开来。在威尼斯水城,在德国小镇,在瑞士河边,在俄罗斯的涅瓦河上,在巴厘岛的皇家私人沙滩,我们都曾将自己置身在黄昏时分的晚霞里,或荡舟,或漫步,或静坐,或发呆,尽享岁月静好,时光流逝。生命是那么安闲、静美、妙曼。而这样的体验,在丽江古镇,在香格里拉的纳帕海,在玉溪的抚仙湖,在布达拉宫广场,在贵州万峰林,在内蒙古胡杨林,在榆林红碱淖……都曾经有过、享受过,那种诗情画意,那种心旷神怡,那种思维停滞,刻骨铭心,难以忘怀。而最让人心动而又心静的,还是那黄昏的晚霞,尤其是夜幕即将降临的最后一片绚丽,是那么灿烂,那么温柔,恋恋不舍,抽丝一般,慢慢合上离去的步伐。
  这时的黄昏,就像一首儿歌,一支催眠曲,让一天活蹦乱跳的白昼优雅地合上眼,甜美地睡去。
  而我,一觉醒来,一切似乎清零。然后,经历一天的慵懒散漫或者紧张忙碌,又开始渴望新的黄昏的到来,仿佛等待一个浪漫的恋人,如期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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