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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情思
◎墨耘
  中秋是一个令人着迷的话题,此时的月最圆、情感最满、思绪也最缠绵。中秋又是一个让人不敢轻易动笔的话题,古往今来,关于中秋的美文美篇、美诗美词不胜枚举。那些美好的意象、充沛的情感、动人的意蕴,似乎被前人书写殆尽,后人很难企及。
  但终究忍不住对中秋的痴迷与期盼、对中秋美景美文的酷爱,于是在中秋前夕,搜肠刮肚,从浩渺的文学艺术殿堂中,选择两组大家耳熟能详的中秋意象和史上知名的中秋诗词,以诗词为魂、以意象为线,试遣拙笔,凑上几段,以迎中秋佳节到来。
  第一组中秋意象“水、花、月、酒”,均是抓得住、摸得着的“实”意象,其中前三个是自然景象,后一个是人造意象。第二组中秋意象“光、影、情、思”,均是若有若无的“虚”象,其中前两个是自然景,后两个是心中景。
  中秋·水
  正所谓“秋水伊人”,在经历了夏日的喧闹之后,到了秋天,水是那么清澈、那么柔美,又是那么纯情。每到中秋,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思绪、所有的向往,如水一般流淌出来;以水为伴的中秋将变得更为灵动与温柔。中秋的水,是贾岛笔下“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的萧瑟之美,是晁补之笔下“风雨过中秋,愁对画帘银烛”的愁苦之美,是韩翃笔下“蒹葭露下晚,菡萏水中秋”的壮阔之美,更是王勃笔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高远之美。
  中秋·花
  常言道“春花秋月”,似乎花是春天的宠儿,与秋关系不大,但秋天的花,却有它独特的清爽、幽香与孤傲,丝毫不减花的魅力。特别是到了中秋时节,以菊花、桂花为代表的几种君子花,为中秋增添了高洁、幽香、持久的清爽气质。中秋时节,桂花的馨香与优美的诗词交相辉映、沁人心脾。
  桂花,是王维笔下“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空灵之美,也是吕声之“自从分下月中秋,果若飘来天际香”的悠远之香。每逢中秋时节,丛桂怒放、幽香扑鼻、神清气爽,萌发了多少诗情画意!
  宋之问形容“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将中秋的桂香与月色巧妙结合,增添了中秋桂子独特的韵味。
  李清照“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的美句,将体态轻盈的中秋时节桂花的幽香,于无形之中,升华到了新高。
  杨万里“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用夸张的手法,将中秋时桂花香满山的情境写得活灵活现。
  朱淑真“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则将花香作了升华,将自身努力和桂花独自香作对比,暗含了对发奋读书的憧憬。
  中秋·月
  团圆,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也是最害怕失去的时刻,而中秋的月亮最圆,因此中秋自古就和月结下不解之缘。“花好月圆人团聚”是中国人最向往和珍视的人生之美,看着天上的月圆,就自然联想到人间的团圆。月的阴晴圆缺恰好契合着人世的悲欢离合,是中国人天人合一理念的寄托。在这样的心理期待中,中秋月,一方面融合了团聚和分离、回归与思乡、圆满和缺憾的重重矛盾;另一方面,又引发了人们的共同期许——团圆和谐、生活安宁、家庭和美。这就是中秋圆月赋予人们的情感和吸引力。正因为如此,中秋诗词中咏月诗词也最多。
  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笔力刚健,又情感真挚,写出了望月怀远的高华雄浑。
  唐代李贺在《金铜仙人辞汉歌》吟出“天若有情天亦老”,二百年后,宋代石延年对以“月如无恨月常圆”,自此,“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成就了二百年的传奇,也成了跨越千年的中秋绝对!从对联的意义上讲,情感的圆正如月的圆,需要有缘、有际遇,这恐怕就是月对世事的一种映照吧!
  杜甫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则是在山河破碎的中秋之际,借思念兄弟的情感,将对国家前途命运的悲痛抒发得淋漓尽致。
  白居易的“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借清冷的中秋月,将人生的凄凉与悲苦写得无形而深沉。
  而皮日休笔下“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则借中秋月将自己当时的意气风发写得轻快灵动。
  中秋·酒
  中国文化与酒从来就有解不开的渊源,无酒不成欢,借酒去消愁;团圆时欢,离别时愁,都离不开酒。“月到中秋分外明,酒到十五格外醇。”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无论是阖家团聚,还是挚友相会,更需要酒来烘托气氛。从汉朝每年八月皇帝祭祀时饮用“酎”酒,到唐朝初年正式形成“中秋节”,从皇宫到民间普遍以酒助兴,吟诗作赋,酒在中秋节庆活动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
  关于中秋酒的诗词精品则加深了人们对中秋的感情。早在屈原的《九歌》中,就有“奠桂酒兮椒浆”的诗句,后世中秋与酒有关的诗词更是精品不断。
  “芳尊美酒,年年岁岁,月满高楼”,写出了美酒和美景相映衬的中秋月夜之美。
  辛弃疾的“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借中秋酒,感叹人生匆匆。
  苏轼的“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借中秋酒暗喻坎坷的仕途,别有一番哲理。
  将以上几个意象同时融在一首诗词里的代表作是辛弃疾的《一剪梅·中秋元月》:
  忆对中秋丹桂丛,花也杯中,月也杯中。
  今宵楼上一尊同,云湿纱窗,雨湿纱窗。
  浑欲乘风问化工,路也难通,信也难通。满堂唯有烛花红,杯且从容,歌且从容。全词干净利落,意象万千。
  中秋·光影
  光和影借助于中秋的水和月,辅以花的陪伴,在演绎出美轮美奂的中秋意境的同时,也带给我们无穷的想象。
  中秋的光,是李白笔下“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淡淡思乡之光,是白居易笔下“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的物是人非的伤感之光,是苏轼笔下“中秋与谁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的人生凄凉之光,是米芾笔下“目穷淮海满如银,万道虹光育蚌珍”的神话传说之光,也是刘禹锡“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的豪情之光。
  历史上有人为得中秋之光的好诗,曾冥思苦想一整年方得,就是下面一首:
  《中秋玩月》(佚名)团团离海角,渐渐入云衢。
  此夜一轮满,清光何处无!
  据传作者前一年已写成此诗上联二句,久思不得下联。次年中秋,再得下联二句,遂不胜其喜,登寺楼鸣钟示庆。可见古人对中秋月光的喜好。
  光与影总是不可分离的,所以中秋的影自然别有一番韵味,它是李白笔下“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恣意狂放之美,是纳兰性德“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的缠绵悱恻之美,更是辛弃疾“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的飘逸之美。更有张孝祥的“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将水月光影、天地物我融入一词,其壮阔的豪情,令人向往。
  中秋·情思
  不是所有的中秋都能月圆,不是所有的思念都能团圆。因此,不能团圆的中秋引发的愁思更是愁上添愁。古代诗人们对中秋愁的描写往往入木三分,有的让人不忍卒读。
  《古诗十九首·明月何皎皎》中的“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将羁旅之人的思乡愁绪写得淋漓尽致。
  王建“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将寂寥、冷清的中秋之景,深沉、含蓄、思聚的中秋之情,表现得委婉动人。
  杜甫的“此时瞻白兔,直欲数秋毫”更是用浪漫的笔法,将漂泊异乡的情思描写得别有情致。
  除了愁情以外,由中秋引发的哲学思考,则将中秋的意境提到一个新的高度。典型的如李白笔下“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对世代更替、人生易逝的慨叹,不由得引发人们关于自身何来何往的哲学思考。
  最具哲学思考和人生思索的当数辛弃疾的《木兰花慢·可怜今夕月》和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两首词。为此,全文摘录过来以借鉴:《木兰花慢·可怜今夕月》(宋·辛弃疾)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
  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
  全篇通过对宇宙星空的观察,展开想象的翅膀,对中秋月进行了一连串的发问,月亮为什么能在空中不掉下来,沉到海里,不会被碰坏吗?为什么圆月渐渐变成一道弯月,是不是这边沉下去,那边就升起来?800多年前的辛弃疾,竟然在词中接触到月亮绕地球旋转这一科学现象,所以王国维赞叹说:“直悟月轮绕地之理可谓神悟。”给人以极大的艺术享受和哲学思考。《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宋·苏轼)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自古以来写中秋作品中公认的绝唱,词人构思奇巧,独辟蹊径,勾勒出一种皓月当空、美人千里、孤高旷远的境界氛围,将神话与现实、脱俗与入世、感慨与旷达,层层交织,极富浪漫主义色彩,也极富哲理与人情,是一首将自然和哲学思考高度契合的最佳中秋作品。
  眼前这么多美诗美词引发提笔的冲动,于是东施效颦一次,把去年中秋夜离开家返回单位的情境和本次中秋前类似的情景分别用不规范的一诗一词记录,凑凑热闹:
  《中秋夜远行》
  远山含黛清秋凝,落日熔金薄雾腾。
  归宿稚儿声有乐,离乡行客愁无痕。
  华灯点亮家千户,暮色捧出月一轮。
  皓月曾经万载事,孤灯独伴远行人。
  《唐多令·中秋情思》
  时序又中秋,无语上西楼。桂花酒,欲饮还休。浓云却把月色偷,惊飞起,水中鸥。
  缺月何曾缺?夜夜照九州。叹流光,谁去谁留?但看古时寂寥月,偏照见,今世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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