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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雨
朱宏让
  清晨醒来,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我顾不上洗漱,端了把凳子,坐在屋檐下看雨。
  微风中飘来一缕雨雾,犹如浣纱女撒下的柔纱,轻轻地笼住了我光着膀子的身子,潮潮的、冰冰的,让人在这闷热夏天里感到一丝凉意。雨落在院落高高低低的树叶上,叶子发亮了,静静地吸吮着这难得的甘霖。雨滴又顺叶尖滑落下来,层层叠叠、滴滴答答。院子是水泥地,经过雨水冲刷,光洁如新。雨滴落在积水处,溅起一圈水花,涟漪荡漾,煞是好看。农村现在大多是空巢老人,清晨本来人很少,一下雨愈发安静了。我坐在院子里,任凭思绪飞驰。
  上世纪70年代,遇到连阴雨,道路泥泞不堪,不光农活干不了,出门都成问题。我当时十二三岁,上学戴雨帽(竹篾与叶子编织的)或草帽,大多同学裤腿挽起,光着脚,滑倒沾一身泥水是常有的事。个别家庭条件好的穿双胶鞋,我们十分羡慕。有些同学干脆穿个泥屐,像高跷一样,走路极不稳当,但既能防滑又不沾泥。(汉刘熙《释名释衣服》:屐,搘也。为两足搘,以践泥也。)
  父亲怕下雨天但又盼望下雨天,因为下雨了就可以美美地歇两天。那时候“农业学大寨”,提倡“一天干三晌,早晚加两班”,农民根本没有休息时间,遇到连阴雨农民就可以休息了。但常年做惯了活的农民在炕上躺两天就睡不住了,浑身有一股子使不出的劲,痒痒的怪难受。于是拧绳或扎笤帚就成了男人们的强项。
  父亲时常端个凳子坐在窑门口,那地方光线好又能看到雨,泥土里散发出的芳香令他陶醉。他将一束麻丝挂在高高的门扣上,用专用工具——拨条开始拧绳。拨条是用猪腿骨或坚硬的木头做成的,两端粗、中间细,像两个陀螺尖对尖连在一起,中间有一个垂直铁钩子,一拃长短。父亲先将麻丝捋顺,使其松散舒展,就像白发魔女的发梢;然后从中抽出三四根较粗的麻丝,一端等齐拴在钩子上,一端用手指捏住,另一手拨转拨条,随着拨条的旋转,手缓慢向上松动,细细的麻绳就如桑蚕吐丝般从指尖抽出。大约拧个尺把长,把拨条拿到怀里,绾几个花子,麻绳就缠在拨条上了,再将一端重新挂在钩子上,如此往复,一晌可拧四五十米。
  父亲拧绳母亲也不闲着,陪坐在一旁纳鞋底。鞋底是用废弃衣服拆下来的布一层一层糊制而成,很瓷实。母亲穿针时总要在头上篦两下,刺穿后用牙咬住针头拔出,再将麻绳缠到手背上,使劲地拽拽,这样纳的鞋底针脚匀称、密实,做成的鞋结实耐穿。鞋底和麻绳摩擦发出的“吱吱”声与窑门外雨丝的“沙沙”声遥相呼应,形成小农家庭特有的交响乐。我上高中两年时间,一直穿着由父亲拧的绳、母亲纳的鞋底做的鞋。考上师范后,本打算扔掉,一看鞋底还好好的,母亲就补了补鞋帮。放假了,我穿着它在地里劳动十分合脚。那双凝结着父母心血的布鞋送我走上了人生之路,以后再贵的皮鞋我都感觉没它舒服。
  雨渐渐停了,大门外有了响动,谁家的小车从门口经过,鸣笛声把我惊醒。我打开头门,宽阔的街道平展展,汩汩流淌的雨水铺满整个路面。两行整齐的红叶李像换了一身新装,本来紫色的叶子愈发鲜艳,透出了暗红色,微风吹来轻轻摇曳,似乎向早起的人打招呼。
  对面巷子里坐着几位老人,他们似乎起来得特别早,手头随身听里丁良生的《打镇台》慷慨激昂。他们听着戏、看着雨、聊着天,还不断发出感叹:唉!你说现在真方便,下雨跟没下一样,人们出门不穿泥鞋了。嗨!咱年轻的时候天天讲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不全实现了么?哦!电视里说还有啥、啥梦要实现哩?是中国梦……我不由自主地融入他们的聊天中。
  大家憧憬着未来,侃侃而谈,雨后的村庄不时传出一阵阵开怀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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