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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亲不认的姑父
亢永哲
  姑父的老家在农村,家境贫寒,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姑父早年在县武装部工作,他刻苦自学,考取了西安某军校,毕业后一直在部队任职,后来职位一步一步得到提升。姑姑文化程度不高,跟随姑父来到省城西安,当时在一家蔬菜公司干合同工,一直到公司解散。
  我上初中的时候,听到村子里经常有人说:你姑父当大官了,你以后找工作干啥事都有靠山了。当时的我不以为然,也没当回事。我的小叔在一家公司当业务员,经常去西安出差,有时去姑姑家坐坐,他回来后会跟我父亲谈起姑父的一些近况。令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听小叔说的。姑父的舅家有一个表弟,高中毕业后在家务农,想去参军,看能不能在部队有所发展,后来如愿入伍。姑父的舅舅曾几次去西安找我姑父,看能不能帮忙给孩子转个志愿兵,或考个士官,结果姑父回绝了,说这要按相关程序来考量。最后姑父的表弟还是退伍了,因为这事,姑父的舅舅跟姑父后来不再来往了。我奶奶去世的时候,姑父回来了,父辈们都盼望在外面干大事的姑父能把丧事办得隆重一些,可是姑父却说:“大家都不太富裕,丧事从简。”五年后,姑父的父亲去世,丧事也是如此简单,跟一般村民无异,以至于他们村里的一些人议论纷纷,说姑父有点抠门,不讲排场,没一点气势。
  大约在1998年前后,姑父转业了,先后在商务、外贸系统担任领导职务。那时,我大姑家的表哥刚好从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毕业,面临的出路就是回县上的兽医站工作,那时的兽医站效益差、环境脏,家里人打电话恳求我姑父帮忙给找一个相对好一些的工作,但姑父没有帮一点忙,而鼓励说:“既然是这情况就努力考研究生。”结果表哥后来留校,边工作边学习,最终成为一名教授。2004年,我的妹妹从医学院毕业后,在西安一家三甲医院实习,父亲给姑父打电话,希望姑父利用自己的关系给通融一下,能让妹妹留在西安工作,结果杳无音信,最后还是妹妹自己参加招聘会,回到了县医院工作。
  我伯父家的堂哥一直在搞建筑工程,他听说姑父的单位有基建项目,几次找姑父要分包一些工程,并提出利润可以给姑父分一些,结果姑父说单位有严格的招标程序。每年春节期间,互相走亲戚,大家聚在一起拉家常,一提起我这位姑父,大家都怨气冲天,有的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有的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的说人家压根瞧不起咱这些穷亲戚。
  亲戚家的事可以不管,那自家的事呢?答案是一样的。姑姑当年工作的蔬菜公司解散后,一直在家闲着。表弟技校毕业后在一家玻璃制品厂上班,干了好多年,一直不景气,后来搞销售,东奔西走,忙忙碌碌,也没挣到多少钱。姑父的亲弟弟,曾经也在县上某部门担任领导,因经济问题被查处,他的父母及家人都寄希望于姑父,让他帮自己的亲弟弟一把,而姑父只是给请了一位律师,让律师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辩护,并叮嘱他的弟弟如实交代、积极改造,争取宽大处理。他的弟弟坐了四年牢后一直在老家务农。
  2014年,我的母亲病逝,姑姑和姑父来了一趟我家,这时姑父已经退休了,他们这次在我家小住了几天,看到我家的境况大为改善,姑父高兴地对我说:“靠自己的勤劳致富,安安稳稳过日子。”姑父家一直住在外贸职工家属院的老楼里,上世纪90年代的房子,屋内也没有时尚的家具和电器,表弟的房贷还没还清,表弟媳妇因嫌弃家庭经济状况不好离婚了。姑父对此也很无奈,姑姑很伤心,曾经对我说,一家人的生活主要靠姑父的工资来维持,没有别的来源。在我的眼里,怎么看也觉得姑父不像个当官的,倒像是朴实的工人,他穿着朴素,没有一点架子,待人和蔼可亲,但他确实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干部,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如今的姑父,依然生活简朴,他从不抽烟,酒也很少喝,他一直兢兢业业,廉洁奉公,虽然清贫,但生活得坦然安心。“没有贪心,才能安心。”这是姑父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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