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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粉
◎徐斌会
西岐是醋的发祥地,三千多年前《周礼·天官·醯人》就有关于醋的记载。西岐人爱吃醋,吃饭有醋才觉有味,而更让人回味的却是因醋而生的“醋做粉”。“醋做粉”就是我们常说的醋糟粉、醋粉。对我来说,那种味道无论何时想起都觉口齿生香,任何山珍海味也替代不了。
醋粉好吃却不易做,得用淋过醋的醋糟和清水稀释后,放在大瓷盆里泡上几个小时,再用手一把一把地握拿,在一个小点的盆子上放上一个竹箩,边握边淋,再沉淀,然后倒掉沉淀物上面的水,再掺和些面粉,就可以做醋粉了。
做醋粉的时节一般天都很冷了,我记得母亲常把淋过醋的醋糟在醋缸里用水再浸泡一晚,然后用淋醋的方法再淋一次,母亲说这样做出来的醋粉酸味淡,好吃。母亲和姐姐们一起围在锅边握醋粉时,手被冻得通红;特别是母亲的双手上,总会被醋浸泡出血红的小口子,直到做完醋粉她才粘点白胶布。直到今天,每当我看到醋粉的时候,就能想起母亲手上粘着的那一条条白胶布。
那个时候麦面是金贵的,掺和得少,母亲为了更好地去掉醋淀粉里的醋味,还要在已沉淀好的粉上铺几层蒸馍的蒸布,再将用麦草烧的灰放在蒸布上吸附淀粉里的酸味,否则,做出的醋粉就酸得吃不成。
醋粉的吃法有一种就是像摊煎饼一样,煎着吃,这种吃法因醋淀粉里的酸味重需要多掺和麦面,一般很少有人这样做。醋粉的另外一种吃法是在笼里蒸着吃。那个时候,铁皮“锣锣”可金贵着呢,全村只有几家有铁皮“锣锣”,天天你借他还的,争都争不到手,所以大多数人家就用蒸笼蒸着吃。别人家都是一层一层地蒸,而母亲蒸出的醋粉常有三四层之多,出锅后再撕开,如果做的醋粉不够筋道,一撕就会烂,旁人是不敢这样做的。分层蒸就是在第一层到七八成熟的基础上再捣一层和好的淀粉,如此反复,直到最后一次熟透后出笼。这种法子做出的醋粉因蒸的时间长,特别有嚼劲儿,我们姐弟都特别爱吃。母亲为揭起蒸好的醋粉,先用刀子划成几块,然后端一碗凉水,把被蒸汽熏烫的手指往水里蘸一下,直至这层醋粉被揭开为止。看到母亲手被烫,我心疼地问她:凉了揭不行吗?母亲则说:凉了就不好揭了,容易烂,这得要巧劲呢。
因为做醋已被现代化工厂生产替代,现在的我尤其怀念手工做的正宗醋粉。可惜自从母亲走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这种醋粉了。那蒲篮里满含期冀的醋醅,那一锅淋醋后母亲一把把握醋糟时咕咚咕咚的五谷清香,那种带着母亲味道的香味里,不但有浅淡的醋香味,更有那浓浓的麦香味,那种光滑爽口细腻的嚼劲,依稀在梦中,让我想起时满口溢香。那也是母亲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用铁皮“锣锣”蒸着吃这是后来直到最近的事,铁皮“锣锣”普及了,农家人也能买得起了。当然,有些人家还是没有买,要借。你看哪家还铁皮“锣锣”时不带些醋粉?经常是你家送,他家拿的。一个淋醋季里,不但醋香飘溢,更让人常能吃着醋粉这美食,感受到厚重的乡情、融融的暖意。邻里和谐、相互帮衬的关爱之情与大大小小烦琐事相融,在醋粉的制作中,在铁皮“锣锣”的一借一还中,浓缩着乡邻关系的友好和睦,也反映了农家人淳朴的传统美德和民俗文化,绵延至今,一脉而来,一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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