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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船
■黄亚洲/著
  “你这个适之呀,”陈独秀忍不住直言,“徐世昌、段祺瑞把我这个做先生的关进大牢,你胡适之又想把做学生的关进书斋,你可安的什么心啊?你别以为我在大牢里就看不到《每周评论》了!”
  胡适一时无法申辩,只笑一笑。陈独秀又说:“什么《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我在监牢里,每日想的都是主义!”
  “其实,我的本意也不是如此。”
  “我曾经对蔡校长说过:胡适之才,胜我七倍。今日看来,此话要改:胡适之狭,不亚于我!”
  胡适一听,又想解释什么:“仲甫兄……”
  陈独秀挥挥手:“算了,算了,今日不跟你多言,我得回去洗澡了。一见适之面,浑身虱子痒!”
  张国焘走上前,朗声道:“陈先生,我们有一首欢迎诗,此时想献给你。”
  “诗?”陈独秀听不明白。
  李大钊微笑:“仲甫,且听听学生朗诵吧。”
  朗诵开始了。
  三十几位北大男女学生,排成两列,一律抬脸,亮眼,扬眉,声情并茂。
  你今出狱了,
  我们很欢喜!
  他们的强权和威力,
  终究战不胜真理。
  什么监狱什么死,
  都不能屈服了你;
  因为你拥护真理,
  所以真理拥护你。
  陈独秀听着,觉得眼里有点热。这些学生,这些北大学生啊!
  你今出狱了,
  我们很欢喜!
  相别才有几十日,
  这里有了许多更易:
  以前我们的“只眼”忽然丧失,
  我们的报便缺了光明,减了价值;
  如今“只眼”的光明复启,
  却不见了你和我们手创的报纸!
  可是你不必感慨,不必叹息,
  我们现在有了很多的化身,同时奋起:
  好像花草的种子,
  被风吹散在遍地。
  陈独秀击掌,大声喊:“对!”
  你今出狱了,
  我们很欢喜!
  有许多的好青年,
  已经实行了你那句言语:
  “出了研究室便入监狱,
  出了监狱便入研究室。”
  他们都入了监狱,
  监狱便成了研究室;
  你便久住在监狱里,
  也不须愁着孤寂没有伴侣!
  诗念完了,全场鸦雀无声。
  陈独秀眨了好几回眼睛。他的眼睛一直热热的。陈独秀轻易不流泪,此时也没有流。
  张国焘说:“陈先生,我现在要报告你这首诗的作者。陈先生知道是谁写的吗?”
  陈独秀摇头。
  “就是站在陈先生身边的李大钊先生。”
  陈独秀回脸,久久凝视着面容敦厚的李大钊。好你个守常!
  两人复又紧紧相拥。学生们报以一片掌声。
  李大钊说:“仲甫,上马车!”
  马车里很热。帘子虽已卷起,但也一路无风。京城9月之暑热,仍有虎威。
  “守常,别挨着我,我身上真有臭味咧。”陈独秀在嘚嘚的马蹄声中说,“唉,这次研究室生活,整整九十八天。你可知道,这九十八天里,我最大的研究心得是什么?”
  空气中飘来一股股久违的青草与烂泥的气息,陈独秀一边问一边大口呼吸,心里畅快得很。这时候他听李大钊说:“我不知道仲甫有如何的心得,我只知道,仲甫研究的,一定不是某个问题,而是某种主义。”
  “你说对了,我就是在研究马克思。原先,我总觉着马克思学说还缺一块,缺一块民主。而今摸了九十八天牢墙,才知道要靠什么打掉这座墙。达摩面壁悟道,我也是做了一回达摩啊。我做达摩之时,手里握着一篇经,就是你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君曼探监,我嘱她带《新青年》,第六卷第五号,啊呀,果然送来了经了,油墨香,你的立论也香。守常,我今日可以告诉你,你信奉的主义就是我信奉的主义,我决意加盟布尔什维克!”
  “仲甫!”李大钊大为惊喜。
  “我这句话,说错了?”
  “你不是说了一句话,你是说了一篇宣言!”
  “大而无当?”
  “大哉斯言!”
  “大可不必!”
  两人哈哈笑,互相握手,手心里都是汗。李大钊说:“仲甫,我正想告诉你,我去了一趟天津,伯格曼的一番话,真的叫我很受启发。”
  “伯格曼,谁?”
  “俄共党员。他说中国革命若要成功,首要之务,是中国的工人必须组织起来。”
  陈独秀闻言,两道眉毛顿时一跳,接着,又拧起来。这个伯格曼的话,他似乎不能同意。李大钊总喜欢听俄国人的话。俄国人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固然了不起,但俄国人的话也不可能句句都是对的。
  于是陈独秀摇摇头,摇得就像白马脖子上的铃铛,当当有声。
  “仲甫不能同意?”李大钊说。
  “不能同意。”陈独秀说,“首要之务,不是中国的工人要组织起来,而是要在中国思想界呐喊马克思主义!”
  (连载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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