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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儒的蜗居岁月
◎刘军良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已知天命。33年的从教生涯与改革开放40年同步,是时代之幸,更是我人生之幸!
我与教育的结缘还得从1982年初中毕业的艰难选择说起。“老刘,你家老三考上啦!”村上的会计举着陕西省凤翔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未进门就吆喝起来。在当时的农村人看来,上师范、当老师、吃商品粮无疑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何况,在偏僻的乡村中学,能考上中师绝对是百里挑一的稀罕事,可我一丁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我志不在此,我想上大学……”但经不住父母的再三动员,一身粗布衣裳的我,只能打起铺盖卷儿,外加母亲烙的一拃厚的锅盔走向凤师。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月明星稀的夏夜,父亲佝偻着身躯,手托腮帮子,苦苦劝说我的样子。大哥刚成家,二哥在高考,本来就十分拮据的日子经不起雪上加霜,由不得我任性胡来,奔着那上学期间每月有20.5元的生活费,我也得去!
三年的凤师生活,高中的课程被专业课冲淡了又冲淡,加上没有开设英语,我的大学梦彻底破灭……毕业后我再次背起行囊,来到了位于金台区人民街的东仁堡小学报到,成了一名小学老师。感谢风清气正的社会,因为学习成绩优秀,加之当过几年的班干部,我被统分进城了!要说凤师留给我的记忆,最深刻的不是激情燃烧的“青葱岁月”,而是在凤翔县城工作的大舅隔三岔五叫我去他家蹭饭,和他老人家省吃俭用给我的粮票,让我可以在学校每天加一个馒头,周日不能回家的时候,可以换得校门口小摊上的一碟酿皮打打牙祭。还有母亲从老家来凤翔赶会,我从学校每月发给我的2.5元零花钱中积攒下5元钱塞到母亲手里时,她背过身子偷偷抹去的一把眼泪……
东仁堡小学虽然是城区的好学校,但条件和我上学的农村初中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清一色砖木结构的厦房,泥土夯实的校园和操场。校长李爱真确实是个爱较真的女强人,带领老师们抓教学、搞活动,外带勤工俭学,样样事儿都要走在前面。但老师们累并快乐着,学校土院子就是在她的带领下,全校师生捡拾市场改造拆迁时剩下的砖头自己动手铺设的。学校办有两个校办厂,纸盒厂开在前院,为市二鞋厂配套生产鞋盒;涂料厂开在后院,承包给河南人经营。有了这些活钱,学校“普六”时装备起了像样的室部,老师们也在1986年就穿上了毛料西装,那可是干部们出国时才有的行头啊,是当时唯一能定制加工的工农服装厂老师傅做的!校长爱人老刘是经贸局的领导,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将黑色的皇冠轿车开进了我们学校,校长非得让我站在轿车旁照张相,寄语我好好奋斗,将来也会有自己的车子坐。我坦言,此生不敢做这样的美梦!
当时单身教师就我一个,学校给了个“单间”,严格说,是从厦房屋檐向下延伸后搭建起来的“窝棚”,只有四五个平方,仅容得下一张课桌和单人床。和我同住一个院子的老教师一家人比我幸福些,是一间套房再带个这样的“窝棚”。家家在门前支起蜂窝煤炉子做饭,吃饭时大杂院里烟熏火燎、香气四溢,笑语连天,倒也其乐融融。那时候的人民街是宝鸡市最繁华的闹市,距老火车站最近,也是时尚之风最早吹过的地方。晚上,离学校操场不远的粮站顶楼大舞厅里飘来“嘣嚓嚓”的舞曲,街道上经常有戴蛤蟆镜、穿喇叭裤的年轻人招摇过市。学校虽然地处闹市,但老师们的心很静,埋头教书,痴心教改,在全市小学中第一家学习推广马芯兰的“尝试教学法”,开展“注音识字、提前读写”教改实验,我从教的第一桶金就是在这里挖掘的。1986年我赴麟游支教,指导学生参加宝鸡市“三跳”比赛获得团体总分第三名,据说是该县历史上参加市级青少年体育比赛成绩最好的一次;1987年我就获得了金台区教学新秀称号,没有实现的大学梦,总算在工作中也拾级而上地圆了……学校在上世纪80年代末建起了家属楼、90年代初建起了教学楼,如今东仁堡“城中村”已经大变样,东仁堡小学也易地重建为一座现代化的学校。
40年弹指一挥间,过去落拓潦倒的一介书生,生活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楼房换了三次,面积大了、楼层高了,心更野了,时常会有空落落容不下自己的感觉;从学校到机关再到学校,从小学教师到中学校长,单位变了多次,始终走不出的是对教育的这份情怀与念想;拥有了私家车和寒暑假、坐高铁、乘飞机等“待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轻而易举,但始终萦绕心头的是挥之不去的“诗和远方”。“三十河东四十西,可笑当年论高低”——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什么样的梦都要做、什么样的梦都有可能实现。这真是:河东风景如画,河西憧憬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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