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年不过节的，给我买啥新衣服？又是在网上买的吧？你看你成天在网上买衣裳，没穿烂又买，今天买个这样式，明天买个那样式，跟不要钱似的！”奶奶满心欢喜地摸着孙女给她买的新衣服，嗔怪道。“穿起来，穿起来！”家人们在一旁起哄道。奶奶扭捏着，却又半推半就地穿上，被几个孙子推到了镜子前。镜子里便出现了一个花白卷发，穿着红色暗花真丝衬衫、黑色宽腿裤、黑色皮鞋的老太太。“小猴崽子，没大没小，敢戏弄你奶奶，这么艳怎么穿！”奶奶佯装发怒，举手欲打。小孙女雨萌嘟着嘴作委屈状，“这可是今年中老年流行款式，我用第一个月工资一千多块买的牌子衣服孝敬您的，给我妈都没买！”一旁奶奶的儿媳带着醋意说：“人越老，越要穿亮色，显得喜庆。这么时髦的衣服，我还想要呢！不要我穿！”奶奶得意地说：“这叫隔代亲！快给我照相，让我仔细看看。我普普通通的老太太，也穿上名牌衣裳了！这在过去想也不敢想啊！相片要洗出来，装到相册，闲暇了好好看。”
　　奶奶拿着一本发黄的相册说：“现在真是在天宫活人哪！你看这真丝衣服又轻又软，又凉快，过去的皇上才穿得上这么好的衣服。”奶奶打开了话匣子，拖着唱腔唱道，“我是四九年生人哪，生下来一片破布把身裹，从小哪，声音脆，人俊俏，爹娘起名叫翠花。我李翠花从小家穷，只上过三年学，平时穿得是姐姐的旧衣裳，临近上学才穿上了新衣裳，欢欢喜喜把学上，爹娘生下来了小弟弟，从此不再进学堂，专门来哄小弟弟，帮忙做饭把羊放，姐姐爹娘上工忙……十九岁，翠花我出了嫁，一身红棉衣出了门。”奶奶停止了哼唱，指着照片说：“这是我和你爷爷的结婚照。”一个长相甜美的长辫子姑娘，棉袄上套件花罩衫，一个平头小伙子，穿了件黑棉衣在旁。“你们可真是俊男靓女哇!”孙女说。奶奶苦笑道：“我们结婚就一件新衣服，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啊！”
　　“小萌，看咱们家的全家福，那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年劳动日上到了两块钱，还完账，余下的钱给孩子们做了几身新衣裳，你爸爸穿的是你姑姑的衣服改的。你看这花衣裤，你爸爸说是女孩子的衣服，不愿穿，你看那小脸拉得多长，你爷爷的膝盖上还打着补丁，我的格子呢衣服晒得褪了色，我拆了，让裁缝把反面朝外，你看和新的一样。那时你大姑倒好，穿着新衣裳，大年初一和几个孩子骑着学校的水泥扶手玩滑滑梯，一上午裤子就成了开裆裤，吓得晚上不敢回家，我一看裤子，真想打她一顿，看到孩子吓得发抖，只好作罢。当时我对你大姑说：‘明年给你妹妹做新衣裳，你就穿补了裤裆的旧裤子吧！’你小姑听了高兴得又是跳又是笑。那年月，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给孩子添置一两件新衣裳，大人几年才能添置一身。不管咋说，我要在过年时给全家人做一双新鞋，那时也年轻，白天上工，晚上还要开会，抽空才做鞋，为了能在新年穿上新鞋，我每天能做到天明。那时候，买布要用布票和钱，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做鞋的布有时用的都是结实点的旧布反面。”
　　“小萌，你看，这是1993年，你爷爷和我去西安康复路批发衣服时，在火车站照的相，大家的衣服鲜亮起来了，不再是灰蓝绿，样式也多起来了。”照片上，奶奶穿着一身枣红色的套装，穿着黑色高跟鞋，波浪短烫发，看起来干练利落，爷爷穿着一身暗条纹西服。“那时衣服虽然多了，也不要布票了，但是质量一般，牌子衣服很少，能穿得起牌子衣服的都不是一般人。”
　　接着，奶奶合上了相册，抚摸着相册，还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之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喃喃地说：“这么好的生活，我还想再活五百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