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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光的小木镰
李沛生
  收割麦子的小木镰,由把柄、镰头和能随时从木镰上卸下磨拭的刃片构成。精致优美、轻巧锋利、耐用省劲的小木镰,透着能工巧匠的智慧,以前一直是麦收时节农人不离手的利器。
  记得我第一次割麦子是1982年,适逢家里收割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头料庄稼。那天,我从学校一回来,父亲特意取出家里最轻巧最好用的木镰,不无得意地对我说:“这把小木镰在咱屋里已经传了近百年,是蒲村邢家沟老匠人精心制作的,那里的木镰在西府最著名;刃片是岐山名气最大的“公胜和”铺子的铁匠一锤一锤敲打而成的。”我接过一看,长期磨砺凹进去的刃片上隐约有三个字的戳记。那天黎明,我急匆匆来到长势良好、丰收在望的自家责任田里,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和喜悦,想到家里这下可有了盼望已久的白馍干面和缴公粮带来的收入,恨不得一口气将麦子收割一空。我二话没说就弯下腰身,一手捉镰一手握麦,噌噌噌,不大一会儿就割了炕大的一块,当然麦茬高低不一,还掉落了不少麦穗。就这样,不到两个小时,我就腰酸腿困、大汗淋漓,手上起了泡,口渴得还直冒烟,喝光了一罐酸浆水,还渴得不行。看到年过六旬的父亲身后,麦茬低、地里净、麦捆紧凑,似乎不知疲倦地往前割,把我落下了十几步。看着我吃力流汗的难受样子,父亲说,割麦急不得,一下一下把劲用匀,用力太急太猛,吃力不耐久,刃片很快就不锋利了,人还特别困乏;过几天摞麦碾场,都一样,不要一下子把劲用完,要静下心沉住气,有一股韧劲和耐力,才能当个合格的庄稼汉。父亲说话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丝毫没有对我流露出任何不满。
  从20世纪80年代初到90年代末期,每年夏收,千家万户都重复上演着镰刀和麦子的故事。经过多次割麦的艰苦历练,我已熟练掌握磨镰割麦的技术,没有了起初那种吃不消的感觉,甚至不费多少劲,一天就能割一亩小麦,而且还学会了摞麦扬场等较复杂的农活。1996年麦黄时节,偏僻的家乡开来了一个叫联合收割机的庞然大物,像一个巨兽卧在村庄古槐的树荫下,几天都无人问津。人们一致认为,收割机割麦,麦茬太高,麦草减少了不说,收费还高得吓人,谁有那个闲钱,实在划不来。只有一个做生意的年轻人,大胆地吃了第一口螃蟹,在全村历史上首次没用镰刀就收割了四亩小麦,村民指着遗落的麦穗和高高的麦茬说:有了两个钱胡张狂。那一年,这个远道而来的收割机只割了几亩麦子就悻悻而归。
  随着乡亲们收入门路的增多,许多人家日子渐渐好转,有吃有穿还有了余钱,1998、1999年的时候,不少人已经挂起了用惯了的小木镰,主动叫来收割机,不费吹灰之力就割了一大片麦子,几袋烟的功夫就结束了过去十多天的繁重劳动。进入新世纪,麦黄时节,村子里再也无人买镰刀和起早贪黑磨刃片,连最抠门的人家,都像着了魔一样,站在村口像迎接亲人一样欢迎联合收割机。那时,来村子的收割机数量很少,人们纷纷向机主发纸烟说好话,有的甚至用祈求的口吻,大家的目的只有一个,尽快先给自己收割。在吵吵闹闹和急急忙忙中,全村上千亩小麦几天时间就一亩不落地收割一空,再也无人指责收割机的不是了,曾经浩浩荡荡的麦客大军和木镰割麦的场面从人们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2010年以后,收割机比候鸟还多,再偏远的村落,都能看到收割机的身影。机子随叫随到,机手服务态度友好热情,割的麦茬低,地里也干净,人人心里乐开了花。农用车满车满车拉着麦粒送入农家大院,曾经旷日持久的艰苦劳作,几个小时就轻而易举地画上句号。
  2017年,村子里实行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的改革,大量土地流转给了经济实体,由他们集约化开发其他产业或种植经济效益更高的作物,村子里已经很少有人种小麦了。锈迹斑斑的木镰刃片永远失去了那寒光四射的光泽,有的人把桑木镰把烧了柴,有的把锋利的刃片卖了废铁。我的那把饱经沧桑的老字号木镰,则捐献给了村史馆,静静地躺在玻璃橱窗里,炫目的灯光映照着光滑红润的桑木把柄和白森森的“公胜和”刃片,似乎向来人展示过去的光采、艰辛和现在的安逸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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