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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商史话
■章学锋/著
  第四节行会出现
  大唐盛世是中国古代文明中一朵开得最艳的花,成就了亿万中华儿女集体记忆中一段令人叹为观止的黄金时代。尽管被后世尊为盛唐,但唐代仍旧不是一个尊商重商的时代。受前朝抑商惯性思维的制约,唐统治者的骨子里依旧充满了对商人的压制。
  唐开国皇帝李渊规定,商人不得进入官府干事,从制度上封死了商人的从政之路。他的继任者李世民,本来是最讨厌士族子弟和商人的,因为士族子弟可以通过科举而为朝廷所用,所以就力主将商人排挤到主流政治之外。李世民还颁布了用衣服的颜色来区别人的贵贱等级的法令,规定官员可穿紫袍和绯绿色官服,衙门里当差的穿青色衣服,老百姓穿白色衣服,士族穿黄色衣服,而商人和屠夫只能穿黑色衣服。唐高宗则明文规定,商人即便再富有也不得骑马,否则就要治罪。唐文宗比高宗定得更细致,规定商人及其妻子不得乘坐有檐的马车……
  唐初统治者对商人认识上的不足,很快就被无情的现实给矫正了。
  李渊开创的大唐,是一个基础很差的烂摊子:人口稀少、土地荒芜、国贫民困。唐建国时全国人口只有东汉末年的三分之二。怎么办?自称是道家鼻祖老子后人的李渊,只好推行与民休养生息的黄老之道,他把汉代时国家专营的山川林泽、盐业、铸铁、酒业等全部放开,允许百姓自由经营买卖;他还推行以五口之家为单位的均田制,改汉代三十分之一的农业税为五十分之一。626年,李世民甫一登基,即下令把潼关以东渭河边上的所有关卡全部撤掉,以便百姓自由往来开展买卖商品交易活动。
  大运河的作用开始显现,长江成为大唐帝国水运的大动脉。商人无论从长安、登州、扬州、广州等地任何一城出发,都可以抵达外国,各交通要道上都有接待客商的私家店肆,备有供客商骑用的“驿驴”。开元通宝取代了五铢钱,成为全国通用的唯一货币,促进了市场兴盛。几乎每个城市都设有市,安排有负责物价和税收的官员,还出现了可以住宿、存放货物和交易的邸店,有了专门存放和借贷货币的柜坊,市场也有了明确的交易时间,都市的夜晚有了沿街摆设的小摊点,偏远农村也定期举办草市。
  贞观十四年(640年),唐太宗李世民派军队重新打通了从长安到地中海的丝绸之路,这条商路,东起长安,西达安都奥克,横跨整个欧亚大陆。
  唐朝早期的这些商业宽松政策被继承者沿用,虽然其中也进行了几次反复,但总体上还是被贯彻执行着。这样延续了大约120年,迎来了开元盛世。这是七八世纪时的事情,以大唐为代表的东方文明不可阻挡地在东半球强势崛起,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在大唐290年的历史中,一个中国古代社会罕见的商人群体,正在长安城里崛起。初期的裴明礼、邹凤炽等,中期的郭行先、郭万金、任令方、李闲等,后期的王布、张高等一茬来自全国各地财力雄厚的大商人,都把经商的眼光锁定在长安城。这些富商,或经营粮食加工业等民生行业,或靠资本囤积获取厚利,积累了数量惊人的财富。从事零售商业的邹凤炽,因为驼背而被人称为“邹骆驼”,嫁女儿时宴请宾客数千人,新娘现身婚礼现场时,陪伴的女婢多达数百人。唐僖宗时的巨富王酒胡,曾一次出钱30万贯助修朱雀门,以后又捐出10万贯兴修安国寺。某日,皇帝下令一次捐钱1000贯的,可以撞钟一下。王酒胡听到后,径直走上钟楼,连续击打100下,随即派人从西市运钱10万贯送来。相比大商人的豪富而言,中小商人虽然资产有限、规模较小,但人数众多、分布行业广。
  除了繁华的东市和西市,他们经常出没在各个街巷的贸易场所里,甚至在居民区里也有他们的身影。大唐商人要么是自产自销的小手工业者、小作坊主,要么是忙时务农、闲时经商的复合型人士。这些小商人聚集在油坊、染坊、布坊、酒坊、醋坊、衣坊、印坊、车坊、纸坊、铜坊、金坊、银坊等场所,依靠自己的辛勤劳动,让长安商业的枝叶空前茂密。至今,西安很多街巷的名称,还散发出大唐中小商人劳动的气息,如现今西安市莲湖区自强西路上的纸坊村、碑林区钟楼附近的印花布园等。因为资本小、实力弱,中小商人常常成为贪官污吏盘剥的对象。唐朝诗人白居易,就定格了一个卖炭商贩遭受宫廷小吏剥削后欲哭无泪的场景——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
  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
  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
  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
  晓驾炭车碾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
  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
  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
  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
  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绡一丈绫,
  系向牛头充炭直。
  在大唐开明民族政策和对外政策下,作为丝绸之路起点的长安城,聚集了不少胡商和外商。来自突厥、回纥、契丹、党项等西域及北方各族的少数民族商人和来自中亚、西亚波斯、大食等国的外商,将各自故乡的特产运送到长安,又将长安的茶叶、丝绸、瓷器等运回家乡。唐太宗时,曾发生过1万户突厥人迁徙到长安城集体经商的事。(连载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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