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汪和老李是多年的好邻居。老汪五十五岁，老李年轻点，四十八岁。
　　老汪为人忠厚木讷。面对不公正的待遇，只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经常吃闷亏。
　　老李和老汪正相反，巧舌如簧，无理也要争三分。遇事不仅不会吃亏，如果哪次该占的便宜没占到，这个世界仿佛就没有天理可言。
　　也许是出于性格互补的需要，别人觉得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两人，生活中恰恰是一对好朋友。没事时下下棋，晚饭后散散步，倒也不亦乐乎。只是他们的相处，让别人看着却像签了不平等条约那样别扭，不仅说话需让老李处处占上风，老李还经常当着熟人面拿老汪的短处开玩笑，还不带老汪不高兴的，否则就是老汪小气。
　　最近几年兴起建景点热，附近的那条二百米宽的大河上竟然也悬起了一架玻璃桥。有一天两人散步到此，老李明知老汪恐高胆小，却当着许多乡亲的面，要和他打赌：比赛过玻璃桥，看谁胆大，输的付过桥费。老汪被逼无奈，说：“老李，我不和你年轻人比能耐，你玩你的，你的费用我来付。”
　　老李死活不同意，说你老汪不是不敢过桥，而是怕花钱。我自己玩凭什么花你的钱！这么点出息，没有老婆批准一分钱不敢开支！
　　老汪只是不善言辞，面子还是看得很重的。经不住老李撺掇，牙一咬心一横，说：“那我今天就陪你玩玩。”周围群众也都异常兴奋地聚拢来，等着看这一出好戏。
　　嘴硬毕竟代替不了实力，老汪本来就不敢爬这么高，加之还有高血压的毛病，走不到五十米就感觉头昏脑涨，浑身的血直往头顶上蹿。他朝远处的老李摆摆手，说：“我输了，你继续玩。”老李哈哈大笑，“这有什么怕的，你看我跟走平地一样。”看热闹的人见老汪满脸汗水，头发蓬乱地往回走，也都不住地揶揄：“这家伙胆小怕事，战争打起来肯定是个叛徒啊。”
　　在一片哄笑声中，老汪走下玻璃桥，打算到河边洗洗脸，老李紧随其后也跟了过去。
　　两人刚蹲下身，就听见有呼喊声断续传来，循着声音望过去，本村高哑巴的轮廓依稀可辨。呜呜哇哇的叫声就是从他嘴里发出的。他的手上下
　　快速挥动着，并不住往河里指。老李和老汪紧张地对望了一下，并迅速地做出了判断：有人落水了。
　　此时立春不久，乍暖还寒。河边没化完的冰碴还清晰可见。玻璃桥上的人已经开始往下冲，老汪不由分说向着哑巴指示的方向飞奔过去。老李跟在后边提醒他说：“别急，你也不会游泳，万一也掉进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老汪没搭理他，远远瞧见有个小孩在水流推动下越漂越远，他迅速甩掉黄大衣，快速接近孩子，跌跌撞撞地把孩子抱上了岸。此时老李还没跑到跟前，这种情况下，他不想跑得太快，但救人的姿态必须有。因为他不想招人唾骂。
　　所幸孩子尚有呼吸。老汪边检查孩子口内有无异物，边蜷起一条腿让孩子趴着，并用手在背部拍打，孩子总算吐出一摊水，接着哇地放声大哭。此时有的群众忙着找衣服给老汪换穿，有的人直夸老汪真能干，还懂点救人技巧。老汪边擦拭着被乱石蹭破的脚趾边对众人说：“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事，记得电视里这么讲过，只好试试了。我胆子本来就不大，但是在生死攸关时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他对刚赶到跟前的老李说：“老李你说是不是？”
　　老李支吾着，脸腾地红了，这下轮到他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