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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才织情武略守疆
——扶风儿女的坚贞传奇
  付增战
  读扶风的历史与文化,最让我感动的是一文一武的两个故事。
  在关于“文”的故事中,有个女子叫苏蕙,也就是苏若兰,生在书香门第。那年她十六岁,来提亲的人早就踏破了门槛。苏蕙偏就对那些俗人公子看不上眼,却在不经意间与同乡窦滔一见钟情。窦滔当然也看上了苏蕙,也许他倾慕苏蕙已久,能得到三岁学字、五岁学诗、七岁学画、九岁学绣、十二岁学织锦的著名才女苏蕙的青睐,那是他的福分。
  这段美好的爱情看上去将要一直甜蜜下去,然而多情自古伤离别,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不过两年,窦滔却要右迁南下,远赴襄阳。临走时他没有带上妻子若兰,却特意带上了小妾赵阳台。
  很多人善意地理解窦公子也许是因为山穷水恶,路途遥远,不想让若兰承受背井离乡、风餐露宿之苦,也许是若兰还需要操持家务,照顾老人。这正是那个时代正妻的责任,听上去冠冕堂皇,然而若兰却明白,自己的爱情正在遭遇危机。
  她把思念和怨恨都织进那一根根五彩丝线里,要用一幅织锦打发寂寞,并挽回窦滔那日渐冰冷的心。这是她最无力也最有力的武器。
  于是,她织成一幅《回文璇玑图》,将那八百四十一个普通汉字排成纵横各二十九行,绣在鸳鸯莲花的图案之上。外人只见那是美丽的纹样装饰,却不知道那是苏蕙的心,也是苏蕙的血。
  她盼着窦滔能读懂那些普通汉字构成的几百首情诗,那是她对往日甜蜜生活的回忆,也是她对真正爱情的期许。
  好在那窦滔到底还没有冷到骨髓里,到底还忘不掉曾经千万人中的一次最美好的回眸,他终于愧悔,立即派人接若兰南下,于是夫妻重逢相聚。
  古书里用了六个字来形容苏蕙与窦滔以后的生活,“恩爱依如当初”。这是指才子佳人今后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还是说在短暂的相聚之后依然要经受长久的别离?
  三百多年后,《回文璇玑图》到了一代女皇武则天手里,同样身为女人,武则天当然知道女人需要认同更需要依归,于是横读、竖读、正读、反读、斜读、回读、退一字读、叠一字读,不仅从图中读出二百多首情诗,还写下一篇《璇玑图序》,由衷赞叹苏蕙“才情之妙,超古迈今”。又过了四百年,北宋大诗人黄庭坚写诗叹道:“千诗织就回文锦,如此阳台暮雨何。只有英灵苏蕙子,更无悔过窦连波。”他在心中期待窦滔真心悔过。
  我是相信窦滔真的悔过了的,要不他与苏蕙的爱情怎能“依如当初”,我依然相信这世界在经历狂风骤雨之后总归要走向平静美好。
  关于“武”的故事中,男人的名字叫耿恭,身为一代名将,后人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生,又什么时候去世。公元75年,在大半年时间里,扶风汉子耿恭面对城外两万匈奴大军不断进攻、城里几百名兵士不断死去,在眼前只剩下区区二三十人,外无援军、内无粮草的境况中,只要心念一动,他就可以立即当上匈奴白屋王,享受高官厚禄、华屋美人。没有人会怪罪他,因为他已经尽了全力。如果继续坚守下去,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埋骨黄沙,连远在万里之遥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是活是死,最终去了哪里。
  在所有人几乎绝望,想要弃城投降之际,耿恭可曾有过片刻的迟疑和犹豫?可曾看见那压顶的乌云之下还有一丝微弱光芒?支撑他一直坚守下去的理由是什么?是大汉荣光的信念,还是为将带兵者的操守?自古将军百战死,谁知道有时候死去容易活下去难?
  面对一个个倒下去的兄弟,耿恭想让剩下的每一个人活。于是他凿井取水,于是他水煮铠甲弓弩,想尽用尽了一切办法,他知道坚持一刻就有一刻的希望,他知道拼到最后才算是尽到了自己为将者的本分。他知道只有自己死了才能卸下背上沉甸甸的责任。
  被围城已经五个多月,到了第二年白雪皑皑的季节,城里已经没有任何物资,所有人都在平静地等待着敌人最后的进攻。
  奇迹在爱国信念的最后支撑下到来,两千援军向西赶来,耿恭和他剩余的二十五名兵士得以突出重围。匈奴大军仍然在后面不停追击,剩余的兵士仍然在不断死去。经过一个多月的艰难跋涉,耿恭和他的兵士终于在三月春暖花开之际抵达玉门,进入大汉国界时,只剩下十三人。个个“衣衫褴褛,鞋履洞穿,面容憔悴,形销骨立”,不像是傲岸的军人,却是真正傲岸的英雄。
  面对耿恭所创造的军事奇迹,有大臣上书朝廷说:“耿恭以微弱的兵力固守孤城,抵抗匈奴数万大军,经年累月,耗尽了全部心力,凿山打井,煮食弓弩,先后杀伤敌人数以千计,忠勇俱全,没有使汉朝蒙羞。”
  每次看到这里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是啊,这不仅仅是一次军事奇迹,它更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这种精神与同样是扶风人马援的“马革裹尸还”一样,也足可比拟苏武的十九年北海牧羊,旌节不倒。
  这是扶风人昔日文与武的故事,这是扶风的历史与文化。千百年来,扶风人在这片厚实的黄土地上生生不息,他们把坚贞抒写进了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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