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真的老了，他已经不能顺畅地刮胡子了。
　　父亲为了刮胡子，损坏了好几个剃须刀。本来剃须刀顶部设置着一个按钮，一按就开，给父亲教了好多次他就是操作不来，一着急他就用力去扳，常常将盖子外壳卡子折断。他又买来强力胶，将盖子粘死在上面，结果又没法清理里面的胡须楂。于是他用塑料胶带将盖子缠起来，清理的时候再扯下来，颇费周章。
　　父亲未退休前在工厂做工人，钣金工干得相当不错，手工制作铁皮水桶、装麦粒的铁皮簸箕，他还能用剪刀将玻璃剪下来，这是我不敢想的事情。我也是工人，但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有见过谁用剪刀剪下玻璃。就因为他是工人，我给他买的剃须刀、手电筒、手机、收音机等，若有一点小问题，他就自己修，七八十岁的人了，手已经不听使唤，眼到手不到，有点小毛病的家用电器，被他“整治”得彻底坏掉。于是我再给他买，他继续修理，再损坏。
　　父亲的双手，曾经一上午就能掰去一亩地的玉米，如今却半天也刮不净自己的胡子。父亲的胡子又长了，我找出剃须刀，试开了一下，电量充足，就开始为父亲刮胡子。父亲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沟沟壑壑，用剃须刀一推，就会扯起他脸上松弛的皮肉，而那些雪白的胡须依然顽强，也会带起他脸颊上、脖子上的皮肉来。
　　我内心十分难受，似刀割一样，父亲盛年时是何等的英俊端庄啊！我用左手拇指和食指将父亲面部的皮肉拉展，右手捏着剃须刀在拉展部位上一点一点地剃去他银针一样的胡须，而这些胡须根根刺在我的心上。
　　父亲的鼻毛长出了鼻孔，他耳朵耳道里也长着毛。我用剪刀将这些黑色的毛发剪掉，将鼻屎和耳屎也清理得干干净净，他看起来清爽了许多。父亲说他感觉听觉都灵敏了许多。
　　父亲，我会定期为您刮胡子的，我默默地在心里对父亲承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