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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棵树
◎陈仓

  陈仓:陕西丹凤县人,“70后”诗人、作家。出版有八卷本“进城系列”小说集、长篇小说《后土寺》《止痛药》、长篇散文《预言家》《动物忧伤》、小说集《地下三尺》《再见白素贞》《从前有座庙》、诗集《醒神》《艾的门》《诗上海》等19部。曾获第八届鲁迅文学奖、第二届方志敏文学奖、第三届三毛散文奖大奖、《小说选刊》双年奖、第三届中国星星新诗奖、第三届中国红高粱诗歌奖等。
  原来,我们村里什么树都长得挺欢的。房前屋后有梨树桃树杏树,边边沿沿都长着漆树柿子树;山下有核桃树,山上有松树;阴坡有栎树,阳坡有橡树。橡树上边结着稠稠的橡子,冬天滚得满山都是,是野猪非常喜欢的美食。但是我们那里不叫橡树,而叫木耳树,因为不管枝呀干呀,砍下来一年半载,每逢下雨的时候就可以长木耳。
  有一次回家,从一面山坡上经过,发现沿途的橡树皮被剥光了,露出白生生的肉。橡树与其他树不一样,皮是没有办法再生的,白骨森森的看上去就非常悲惨。我问,为什么要剥它们的皮?有人说,卖钱。我以为橡树皮是什么药材,打听下来才明白,是被城里人收回去,加工成了红酒的瓶塞子。这让我非常吃惊,立即想到上海,想到酒吧,想到高脚杯,想到一群抿着小嘴的男男女女,想到那拔也拔不出来的瓶塞子。
  在各种树木中间,还夹杂着毛栗树、樱桃树、山楂树、海棠树、五倍子树。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我们就给它们起名字。大叶子树,叶子可以包粽子;臭虫树,可以把树皮埋在粮食中间除虫子;痒痒树,你挠挠它,它就使劲摇晃,是牛最爱吃的;构树,有些像桑树,但是不能养蚕,是猪最爱吃的。它们统统都是野生的,每到春天,红红白白的花,把山山岭岭打扮得十分好看。
  在我们村里,每一种树都有不同的命运。有用的树,就会越栽越多越长越大,没有用处的树,就会遭到白眼和淘汰。
  我刚刚进城的那阵子,在公园里河道边发现一种树,长得黑不溜秋的,多数是歪歪扭扭的,到了春天就开一树嫩嫩的花,特别招惹蝴蝶与蜜蜂。我一问,人家告诉我那是槐树。因为从来不结果子,我们村里从来没有一棵槐树,有些药方里要用槐花,只好去县城采摘了。我跟着城里人一起,大把大把地吃过槐花。槐花吃起来很香,有一点奶腥味,像从喂孩子的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在我的印象中,村里是有柳树的。柳树当柴火吧十分难烧,盖房子打家具吧又不成材。好在,它有一个优点,就是非常皮实,枝干不容易折断。村里人聪明,就避其所短、用其所长,用柳干来扳椅子。有一年我有一个姐出嫁,我想和大姐一样,扳一对椅子送给她做嫁妆,突然发现村里死活找不到一棵柳树了。柳树不晓得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原因是人们不喜欢用椅子做嫁妆了,而是兴起打沙发了。沙发外边用的是皮革,下边安着弹簧,里边塞着猪毛,坐在上边软绵绵的,多舒服啊。
  柳树长在城里,尤其长在河堤边江水旁,真可谓“摇曳惹风吹,临堤软胜丝”,在下边相个亲约个会,自然有着依依如丝的味道。也许因为长在村里百无一用了吧,有些柳树是自己抑郁而死的,多数是被大家给除掉的,所以无论在小河边还是院子前,仅剩下一些用柳树做椅子的记忆了。
  (肖像作者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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