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5版
本期发布:
在山村
◎李青燕
  月光下,铜锣一声声,由远及近。不是节庆,缘何有此声响?驱车靠近村庄,近了,看清楚了,是一个敲锣的人,走在月色下的村道上。每走几步,就敲一下。树影婆娑,洒在他的身上,连同他的身影一起覆盖,只剩下“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飘向深蓝色夜空。及至他的身边,才真实起来。看清了他的脸,是村民老王。银色月光里,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点上一支烟,聊了两句,才知道原来村民们轮流值班敲锣,是为了弄出声响驱赶野猪。老王说:“玉米熟了,野猪成群结队下山。要是得手,摧毁一块地,也就半个晚上的工夫。”对于这种劳作方式,还真是头回见,又新奇,又好笑。
  告别老王,进村。即将拐弯上桥,“唰”的一声,一黑色庞然大物从车前蹿过,踢踏两声,没入路旁一浅水滩,不见了踪影。“野猪!”我们异口同声地叫道,旋即心下一惊。“唰”!又是一只。我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有人笑话:“在车上呢,怕什么。”我没吭气,心想,若是老虎、豹子,会怎的。
  银色月光下,见过一只白鹤昂首站立桥头,幻若仙境。而今夜,明月高悬,却是几头野猪在活动。这满山的静谧,竟然也只是表象。不敢想象,四围青山里,大片的树丛下,藏着多少野猪,随时伺机出动,准备颠覆这一片片将要成熟的庄稼。
  猛然想起前几天,也是夜里,也是月朗风静,忽然高音喇叭吼了起来。整个山谷里充斥着高亢而节奏欢快的广场舞曲,仿佛在戏谑这个天一黑就极其安静的小村子。这种宁静的夜色里,明月高悬,流水潺潺,如若幽幽飘来“静水流深”抑或“茶禅一味”之类的清雅音乐,那绝对跟山间的明月、流水以及幽静的山林相得益彰。偏偏被村子里的人整出了这样热闹的动静,仿佛要办一桩大喜事。我扯住骑着电动车从门前蹿过的村人老聂,问是怎么回事。老聂说:“嘿,就是用来吓唬野猪的!”哦,音乐吓野猪,又是一桩有意思的事。
  曾经在大半夜被一串摇铃铛的声音惊醒,时远时近,怎么听,都像是农村人给房子“安土”那一套。心下当时就有点发怵,觉得这个夜晚充满了诡异的色彩。第二天,才得知,房背后的老张,晚上摇着牛铃子,在地里走来走去吓野猪。
  后来,慢慢熟悉了山间的劳作生活,才明白,这只是山间生活的日常而已。
  山里人的生活,并不是一盏闲茶,禾下乘凉的惬意。他们一年四季都要跟山里的野物做斗争,尤其是山猪和各种鸟儿。一到庄稼成熟的时候,野猪就跟“敢死队”一般,挺着贪婪的大肚子,从附近的密林丛中结伴而来,它们携妻带子、呼朋引伴,在夜色降临时,就已经秘密潜伏在了村子的各个角落。听说,它们的战斗力和破坏性之强,可以在你稍不留神打个盹的半晚上,将辛苦半年种的洋芋连根带蔓糟蹋个精光。所以,一到庄稼成熟的季节,是山里人最操劳的时候。本来习惯天黑就睡的他们,每天晚上要战斗到十二点以后,甚至大半夜还要起来进地去赶野猪。他们,要跟这山里的野猪打持久战,直到颗粒归仓。
  当然,颗粒归仓是个理想,山里人是有着他们自己的尺度的。野猪下地的时候,把它们赶走就是,也不穷追猛打,逮走一点粮食人们也能够包容,甚至收获的时候,地里还能留些吃食。老王说:“山里么,人要活,动物也要活,也得给这些东西留点活口。”甚至你看,冬天的柿子树上,挂着的柿子也不夹完,那些老人家说:“留一些给鸟吃,都要活呢!”
  白天,村子里人虽然不算多,田地里也是热闹的。每块地里都有各种造型的稻草人负责看管庄稼。我常常惊讶于村人们的创造力。他们做草人就地取材,不拘形式,天马行空,极尽想象。有穿红着绿在树下跳舞的女巫,有发型怪诞被一根竹棍支撑着的傀儡,有穿着破衣烂衫好像蹲在地里干活的老人。蒿草、树干、麦秸、塑料袋、废旧衣帽,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只要他们往地里一杵,别说野猪白天不敢下山,鸟儿也早已吓得逃之夭夭了。当然,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能不能逮着粮食,也看这些野物的造化了。山里的生灵多不多,看看这山有多深就知道。
  在山村,人与这些生灵共食一片土地、共享一片天地。人们劳作于山间开垦土地,野物们寄存山间依存土地。为了生存,他们互相争斗,又互相维持平衡。在这里,山是主人,土地是主人,自然是主人。这种自然生息,至简至朴,都返璞归真为简单透明的自然之道。
  此时,万物生长。篱笆外,甜甜的野草莓在结果子,玉米抱着一个个胖娃娃。抬头,一只白鹭追着好斗的老鹰在空中盘旋,那嘎嘎的叫声凄厉又充满愤怒。不用猜,刚刚又发生了什么。

国内统一刊号:CN61-0008 地址:宝鸡市经二路东段五号 邮编:721000 技术支持:锦华科技
宝鸡日报社版权所有,未经协议授权,禁止下载使用。电话:(+86917)3273252 E-mail:bjrbs@vip.163.com 陕ICP备05006542号
建议使用IE5.0以上 1024*768 中字体显示模式 51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