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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水磨
◎陈湖

  我的家在秦岭北麓尖山脚下,村前有一条源自南山的小河,名叫石坝河。从我们村到入渭河处约有十里路程,河两岸坐落着十三个自然村,上世纪70年代家乡通电以前,这里建有七座水磨。关于建水磨的时间,我问过几位年过八旬的老人,他们也都不记得了,自他们记事起,村子里就有水磨,春夏秋冬,无论白天黑夜磨坊里总有人磨面。
  这几座水磨位于村庄的西北角,坐西向东,土木结构的瓦房三间,一间盘着一个大土炕,供磨倌和磨面的人休憩,另两间是支撑着石磨盘和筛箩的磨坊。地面用木板铺成,和家里房子的木楼一样。木板的下面,安装着一竖一横两个木磨轮,竖的大横的小,大竖木轮上装有一个大水槽,依靠流水的冲击力使大竖轮转动,木齿咬合的横轮同时也转动起来,横轮上的石磨盘也随着转动,小麦或玉米粒便从磨眼下去被粉碎,变成粉末经过筛罗就成了面粉。水磨磨面效率很低,老人们说一个小时大约能磨一斗粮食(一斗为三十五斤),若遇天旱少雨,河里水小效率更低。
  我们村的东边与高家河村为邻、西边和甘何坡村接壤,这两村的人也是依水而居,有些房屋建于半坡,有些人家散住于沟底,但这两条沟里没有河流,仅有一小股溪水,因而无法建磨坊,这些村的乡亲们要磨面只得翻山越岭到我们村。一个男劳力一次最多背五六十斤粮食,因路远还要走走歇歇,我常见爷儿俩磨面的,男娃娃力气好,十二三岁的年龄,大人便领着,用一个小口袋装少量的粮食背在背上,来时背粮食,回时大人们一般都让娃娃背麸皮,因麸皮比面粉轻。父亲曾给生产队看过几年磨,那时我常去磨坊玩耍或给父亲送饭,常见到磨面的人把粮食背到磨坊时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样子,心中也暗自庆幸:幸亏我们村有水磨,人们一年四季磨面省了多少力气。
  水磨,和原始的手推小石磨相比,在经济落后的年代,大大地解放了生产力,当时算得上是先进的生产和生活工具。但若遇上严重的自然灾害,人们加工粮食就异常艰难。一是逢天旱的天气,河里水流太小,水磨无法转动;二是冬季天寒地冻的日子里,磨轮结冰无法转动,人们不能磨面。我曾见到过父老乡亲在冬天烧水烫消磨窝的冻冰。三九寒天,朔风凛冽,磨坊里攒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多,等着磨面的人们在磨坊里你出我进,急得团团转,可磨轮结冰转动不了再着急也没法子。于是有人便急中生智,烧开水烫冰使磨轮转动。大家纷纷行动,寻来一口大铁锅,搬来三块大石头支起,锅里添满冰雪水,生起火用柴火烧,约莫一个多小时后,水开了,人们端来脸盆和水桶,端的端,提的提,用开水烫木轮上的结冰,火不停地烧,水不断地往锅里添,若结冰不厚半天就可烫消,如冰冻得厚,常常要一天的时间。冬天结冰的日子里,磨倌要时常拿上铁锨,打磨渠里的结冰,不然,冰结严实水无法流动,水磨也就无法磨面了。在那艰难困苦的岁月里,乡亲们常常为冬天磨面而犯愁,一些心细会打理筹划生活的人家,总是一入冬多磨些面攒下,因而也就避免了冬天水磨结冰,为磨面的事情熬煎。
  水磨因加工速度慢,一年四季,无论白天黑夜晴天雨天,总是轰隆隆地响着,磨坊里那盏浑黄的煤油灯晚上总是亮着。
  水磨因为昼夜不停地转动着,为乡亲们加工粮食,也时常出现故障,有时筛面的罗破了,需要缝补;有时石磨盘老了,需要找石匠锻凿;有时木水轮坏了,需要找木匠维修。水磨大小木轮所用的木料,全是一色的青槐,听父辈们说,青槐木质坚硬,耐水耐磨,常浸在水里也不易朽坏。
  看磨的磨倌多为上了年纪的老人,要能熬眼,能吃苦。我见到过的磨倌,一年四季从头到脚全沾着面,一身白,连眉毛胡子也被面粉染成了白色。磨倌还要心细手巧,心细指每个人磨完面后,磨倌要拿笤帚打扫落在木楼上的面粉,手巧是指罗破了自己会用针线缝补。生产队时,磨倌把打扫的面粉,经队长给社员户分下去,面多时一户分两碗,面若少一户分一碗,也不用秤,乡亲们把这面叫“交堂面”,在那少吃缺穿的日子里,就这一两碗不起眼的“交堂面”,也能聊补乡亲们的无米之炊。
  水磨给乡亲们的生活带来了便利,当历史的车轮转动到上世纪70年代时,家乡通电了。从此,电磨替代了水磨、电灯替代了煤油灯,村村有电磨,户户有电灯,电磨比水磨的磨面速度提高了许多倍,一年四季起早贪黑耕田种地的乡亲们再不为磨面犯愁了。
  家乡的水磨,同家乡朗润润的青山、清凌凌的绿水一起,永远珍藏我在记忆深处,闪耀着温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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