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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小拧车
郑江泉
  “小拧车,四四方……”童年时代的夜晚,没有电视,没有电灯,一盏煤油灯静静地立在炕头高高的木制背栏上,给简陋拥挤的小屋洒下温馨。母亲左手梳理着炕头洁白的麻丝,右手吱呀吱呀地摇着一件古色古香的小拧车,嘴里抑扬顿挫地给我和弟弟吟唱着这首古老的小拧车歌谣。我慵懒地趴在热乎乎的被窝里静静地听着,弟弟傻乎乎地问这问那。
  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西府农村妇女个个妙手生花,都是飞针走线做千层底布鞋的好手。千层底透气、吸汗,穿着舒筋活络,腿脚轻巧灵便。无论下田种地,还是上街赶集,谁穿了双崭新的布鞋,大家都会啧啧称羡一番。做千层底布鞋需要麻绳,旋转的小拧车便是必不可少的工具。
  拧车一般由木质比较瓷实细腻的楸木或土槐木制成,四根比大拇指稍粗的小方木,经过打磨后两根稍长的做横梁,两根稍短的做立柱。横梁与立柱以传统的榫卯结构紧密连接,围成一个正方形。上梁和下梁的两端各长出正方形寸许,每个梁头以精美的工艺雕刻成正六棱形的疙瘩柱,如同城角的岗楼或城柱。
  疙瘩柱既可用来系麻丝或绳头儿,也可将拧好的麻绳成束地阻隔在车架之内,以防外溢和散乱。上梁和下梁的中点各打一个圆润滑畅的小洞,似南北呼应的两个城门。一根细铁棍从底洞穿透天洞,在天洞外套上一枚铜质的麻钱,然后再将铁棍头窝成一个小圆环,锁住上梁,以防向外滑动。麻钱有两个作用,一是可作为垫片,阻挡拧车架因离心力外滑,减少架体与小铁环的摩擦;二是它被套在天洞上,与拧车架一同不断旋转,象征着财富与好日子周而复始,源源不断。铁棍的下端还安装了光滑圆润的手把儿,便于握持和使用。
  拧车操作起来简单,农妇们先将捋好的几根麻丝头儿在上梁上系好,然后左手牵引麻线,右手握住拧车把儿,用食指轻轻地拨动底梁,方方正正的拧车架便在那根铁轴上飞快地旋转起来,左手捏着的那几根麻线便被不断地拧结成一根紧致光滑的细绳。同时,她们一边转动拧车,一边将新的麻线头用嘴唇湿润作纫头,不断地续接在绳头上,那麻绳便不断地向前伸展着、延续着。成束的麻绳被缠绕在拧车架上,农妇们再按一定的长度将它裁断,扎成把,以备纳千层鞋底之用。
  儿时的记忆里,寒冷的冬夜像一张黑色的无垠幔帐,罩着大地。时间仿佛被冻僵了,夜清冷而漫长。而我们的小家却因为有小拧车在吱呀吱呀地吟唱,所以特别温馨和欢乐。父亲坐在旮旯里剥麻,母亲摇着小拧车捻,弟弟坐在被窝里边吃凉拌搅团,边嚷着要母亲给他出谜题。
  母亲一边摇着小拧车,一边临场发挥:“黑鸭鸭,红嘴嘴,不吃食,喝水水。”
  母亲问我和弟弟这是啥,并说这个东西就在眼前。我们把整个屋子瞅了一遍,还不知道是啥。母亲笑着指指背栏上闪着火苗的煤油灯,我们恍然大悟。
  “白杨树,直溜溜高,剥了皮,放火烧。”弟弟看着正在剥麻的父亲,兴奋地说:“是麻秆!是麻秆!”母亲亲了弟弟一口,算是奖励。
  母亲把拧车上的绳子理下来,扎成把,又吱呀吱呀地摇起来,她接着说:“家有五口人,各有各的门,谁要是进错了门,就会笑死人。”
  我继续在屋子里搜索着,母亲轻轻地拍拍我的胸脯,我低头一看,立即会意,哦!是纽扣。
  母亲继续摇着拧车,笑呵呵地看着端着一只粗瓷碗,正在埋头吃凉拌搅团的弟弟。她神秘地笑笑,又说:“爸爸妈妈一样高,五个儿子搂住腰。”
  弟弟催问母亲是啥,母亲笑笑不答话。我想得脑仁都疼,就是不知道啥答案。剥麻的父亲指着正在吃搅团的弟弟说:“爸爸妈妈一样高是一双筷子,五个儿子搂住腰就是五个手指头握着一双筷子。”
  我和弟弟笑得前仰后合,而小拧车在母亲的手中像一只小风车,仍在呼啦啦地旋转着,吱呀吱呀地吟唱着。漫漫冬夜在小拧车的吟唱中被一点点融释,欢乐似透明的露珠,无声地沁入我的童年,让
  我的年华生动而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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