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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半生而乡愁浓
◎王苗
  前些日子,本家一位鲐背之年的伯父,永远闭上了眼睛。悲伤中,伯父勤劳坚韧、慈祥豁达的形象在盈盈乡愁的深处更加清晰起来。
  犹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关中农村漫长的酷夏,幼小的我们,即便是蹲在村道旁随处可见的白杨树荫下玩耍,都会汗流浃背,可像伯父和父亲一样正值壮年的大人们,却丝毫不畏酷暑,在田间干农活,为的就是在那捉襟见肘的年月能养活一大家人。那时候的夏天,最让小孩子解馋的除了走街串巷叫卖着的“凉甜冰棍”外,就数大人们顶着烈日忙完一上午农活,回来时一肩扛着锄头、一手托着自家瓜园里采摘的新鲜西瓜。那时村里几乎每户人家都种西瓜,但在吃过很多叔伯种的西瓜后,至今让我怀念的,就是伯父的黄瓤西瓜了。
  记得旧时,伯父家的院落很窄很窄,窄得只能容一辆架子车通行,黄瓤西瓜就堆在窄窄的房檐台上,拥挤的它们总会从房檐台上滚落下来,滚得满院子都是。我总觉得父亲种的司空见惯的红瓤西瓜不好吃,背着父母悄悄跑到一墙之隔的伯父家里蹭吃稀罕物。我每次去蹭吃那诱人的黄瓤西瓜时,伯父都会随手扯出一条蛇皮袋子铺在地上,把西瓜放上去,利索地抬起弯弯的瓜刀,刀刚一碰到瓜,就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西瓜瞬间裂开一条深长的黄色缝儿。伯父对着我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说:“又是个紧皮西瓜,你又有口福了。”还没等切完,早已垂涎欲滴的我“嗖”地夺来一瓣黄澄澄的西瓜,大快朵颐,两行黄色的西瓜汁顺着嘴角肆意流淌。伯父心疼地说着:“慢点吃,慢点吃,这么多黄瓤西瓜还不够你吃吗?看呛着喽……”我边吃边夸伯父种的西瓜是全村最好吃的。听了这话,伯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记得一日晌午饭时间,伯父戴上围裙麻利地和起面来,并嘱咐堂哥烧水,准备下面条吃。堂哥很快提来一笼柴火,又在大铁锅里倒入半锅水,坐在灶膛前认真地烧起来。堂哥娴熟地把灶膛里的火苗侍弄得吼吼作响。不多时,大铁锅周围渐渐蒸腾起白色的水蒸气,蹲在一旁做“看客”的我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也要上手。堂哥移开身子把我让在了“前锋”的位置上,小小的我高兴得如鱼得水,迫不及待地从笼中撕扯出一大把柴火,狠狠地塞进灶膛内,架在旺盛的火苗上,准备一睹烈火熊熊之势,过把眼瘾,再讨些小小的成就感。可眼看着大铁锅周围的水蒸气慢慢散尽,那堆放在灶膛里火堆上的柴草就是没有燃起来的迹象,只有股股浓烟从灶膛内反扑出来,呛得我眼泪直流。在一旁擀面的伯父乐呵呵地说:“你还小,干不了这个技术活,不能一次放太多柴,握住柴的一端抬起来,另一端朝下轻轻地挨着火堆,等风箱里的风吹到火堆后,柴火自然就燃烧起来了。”我照着伯父说的做,果然,没多久旺盛的火苗就蹿出了灶膛。
  童年的日子,漫长又快乐。沉淀在岁月深处的记忆,至今闪现着伯父家房前屋后的景象。说来也怪,那时的我,俨然就是伯父家的孩子,能一整天吃喝玩乐在他家,晚上只回家睡个觉而已,就这样不离左右地跟在伯父和略长我几岁的两个堂哥身边。
  我陷入深深的乡愁里,美好的趣事恍如昨天,而伯父就是散落在我童年时光中的点点亮光,每当乡愁弥漫上来,那光点就愈发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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