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我搬了家，认识了邻居老张。
　　老张在小区外不远处经营着一家烟酒店，因为常见面，我们彼此很快就熟悉了。
　　每次路过老张的店，看着他慵懒地扎紧皮带从里面走出来，伸着懒腰向过往的熟人打着招呼递着香烟，夕阳将红色招牌上“名烟名酒”四个黄色大字照耀得格外亮眼。老张说这是他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
　　老张店里布置很简单，四周靠墙的柜子上摆满了各种形状的酒盒，特别是在收银台身后柜子里，尽是几排耳熟能详的名酒。不知何时，店门玻璃上贴了一张“收购名烟名酒、冬虫夏草”的提示。此后，店里便多了一些行色匆匆的人，每到此时，老张总是掏出好烟招待对方，攀谈间狡黠的眼神像极了巴尔扎克笔下的葛朗台。
　　不久后，老张说生意开始难做了，从此他常常若有所思地在店里凝望着路过的行人，店外的招牌依旧鲜红，只是黄色的字已换成了“平价烟酒”。
　　几年后，因为工作变动，我搬到了另一个小区。此后，和老张见面的机会少了。
　　再次相见已是某天的一个清晨。
　　走在之前熟悉的路上，抬头望见老张店铺的位置，赫然发现招牌的背景已换成绿白相间的某连锁便利店的模样。正疑惑时，店里正在上货的男子瞅见我赶忙走了出来。
　　“吆，你老弟咋今天有时间过来了？”男子问道。
　　“你是……张哥？”我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和我记忆中满脸胡茬、满嘴酒气、见人就递烟的老张截然不同。
　　“是啊，咋还不像了？”老张笑道，“才多久不见就认不出了？来来来，里面坐着说。”
　　店内的货柜和商品种类比以前多了不少，只有两三排酒瓶静静挤在进门一个不太显眼的货架上。
　　“张哥你瘦了，精神多了，看着像一下年轻了十岁！”
　　“哥现在每天早起坚持跑步，烟和酒都戒了三年多了……”
　　“难怪认不出来，张哥你现在是绿色健康生活，招牌也是绿色环保啊！”
　　“唉，八项规定出来后，高档烟酒卖不动了，我就寻思着得转行，哪有人把名烟名酒当饭吃，柴米油盐才是生活！”
　　“现在生意咋样？戒了烟酒能习惯么？”
　　“生意现在还差不多，就是戒烟很难，刚开始很难习惯，但咬牙坚持了下来。对了，去年体检各项指标都正常了……人啊，时常把自己的螺丝紧一紧不是坏事！”
　　……
　　告别时，老张起身送我到门口。
　　刚行了几步，回头望去，头顶的招牌沐浴在朝阳和煦又温暖的光影中，虽不再耀眼，但却令人感到惬意、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