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一辆满载乘客的末班公交车缓缓驶出宝鸡南站。
　　因为过于拥挤摇晃，车厢内的乘客逐渐多了几分牢骚，这些话也传到了邢磊耳中。
　　似乎有人故意挤了邢磊一下，他立刻警觉地用手捂了挂在胸前的双肩包，包里的日记本还在。用稍微大点的物品挡在包内靠近拉链处，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防止包内物品被盗，这是邢磊多年出差摸索出来的经验。而日记本是当年转隶前老领导送给他的，扉页上写着“扫尽枯叶必是春”，这话几年来一直都印在邢磊心里。在他看来，这句话既像是同志的期望，也像是长辈的嘱托。
　　随着摇晃，邢磊有些疲倦。他拽紧了拉手，手掌旧伤处的隐痛又让困意少了几分。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的邢磊和几名同事去抓捕一名犯罪嫌疑人。那晚风雨交加，当嫌疑人持着匕首向他刺来时，他本能地用右手一挡，利器瞬间在手掌与手腕之间划开了一个口子，雨水和血水瞬间浸满整个手掌，钻心的刺痛使他不得不弯腰，用左手抓紧伤口来减少疼痛，而嫌疑人也趁机快速跳进了渭河，消失在一片雨雾之中。几日后，邢磊得知嫌疑人在渭河下游的邻县落网，感到十分欣喜，心里的愧疚感也减轻了几分，但那道疤却从此留在他手上，似乎也在他心里留下了一段不愿提起的往事。
　　而在前天，面对贪污挪用上百万元来炒股的某市医保中心主任，对方的百般抵赖让他恨得牙痒痒。谈话结束后回到房间，他攥紧拳头重重砸向桌面，旧伤的疼痛再度袭来，但他想得更多的是外调组能否带来此案的好消息。
　　车厢里乘客只剩零星几人，当熟悉的站台跃入眼帘时，他起身下车。
　　十字路口处有辆三轮车，一位老人在卖苹果。
　　买点水果吧，也给上次在电话里埋怨他的妻子消消气，邢磊这样想着，就问道：“苹果多钱啊？”
　　“三块五一斤。”老人说，“自己挑吧，给你算便宜点。”
　　……
　　“20块，给您付了哦！”
　　“好，娃娃你才下班么？”
　　“是啊，刚从西安坐高铁回来。”
　　在递给邢磊袋子的同时，老人又抓了一个苹果塞进袋里，“娃娃，你多拿个，能在这个点回来的都是辛苦人……”
　　这句话让邢磊的心一颤，有股暖流迅速涌上心头，击穿了心底的迷雾，“对啊，我长久以来的坚持到底为了什么？不就是替这些从未谋面的普通人守护公平正义吗？”他反问着自己。此时此刻，他心里如洪水般翻涌着……他犹豫过、迷茫过，想过放弃，但每次面对涉案嫌疑人的所作所为时，强烈的使命感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抛下顾虑，再次和同事一起讨论起案情。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是外调组同事打来的。
　　“磊哥，东西拿到了，他逃不了了！”电话那边传来同事激动的声音。
　　“好，干得漂亮！”邢磊也掩饰不住喜悦之情，“你们抓紧整理，周一到单位咱们详说！”
　　挂完电话，他长长出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他快步向前走去。
　　不远处，小区门外立柱上斑驳的灯笼随风摇摆，仿佛是在等待他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