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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课
◎杨闻宇
    杨闻宇:西安人,著名军旅作家。1969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有百余篇散文作品被各类文库、大系、选本收录。其散文被誉为中国当代雄性散文精品。

  文字长河形成以后,词汇像浪花一样一直在演变,变化最急剧、最热烈的,莫过于当今之世。我蜗居家里看书,倦时就打开电脑上网消遣。偶尔也与孙女进行交流,打问那些自己不理解的新词汇。打问频繁了些,孙女便批评我太落伍了:“你已经患有严重的现代语言表达障碍综合征了!连这些常用词都不懂,这是思想僵化、知识退化、脏器老化的苗头,很需要补补现代课了。”
  长期弄文,我对她的话不甚服气。补课归补课,可有时也开个小差:因为词汇的改进,大体上是文化人的事儿,而文化人的素质是分档次的,新词汇也就有文野雅俗之分,不可能整齐划一。我将自己看到的新生语词分成不同的类型,打算以适当的方式提示孙女。
  单位现在叫机构,集体叫团队,自家门口叫主场,用餐叫饭局,争论叫对话,发表信息的地点叫平台。这是字面上的调整,可有可无。
  彼此受益叫双赢,剃头理发称造型设计,积极向上称正能量,“瘦弱”称骨感,口出怨言称吐槽,倒霉称悲催,逆境而为称逆袭……准确、生动,听起来也顺耳,比单纯的字面调整前进了一步。
  在准确、生动的基础上,巧为比喻,更其形象:辞职叫跳槽,贪官污吏是老虎苍蝇,减肥叫塑身,滋补叫养身,高精尖设备称为神器,喜欢你的人叫粉丝,被人喜欢叫圈粉,长得漂亮与否叫颜值。这些改进更值得点赞。
  保持语词在日常生活里的天然健康,不让它被流行疾患侵染和扭曲,是文化人的责任。可知识分子有个难戒的毛病是卖弄,有些新词汇就有故弄玄虚之嫌:九牛二虎之力叫洪荒之力,关系密切叫零距离接触,互通有无叫资源共享,努力工作叫打拼,老朋友叫“战略合作伙伴”,“包工头”改叫项目经理,生日聚会叫生日派对。这等文字,有点像旧文人之卖弄“之乎者也”,炫耀学识,这就有些糊弄老百姓之嫌了。
  词汇在发展途中也具有二重性。目录现在叫菜单,半老徐娘叫资深美女,嫁不出去的叫剩女,八卦新闻叫秘闻,无足轻重叫打酱油,做人处世之道现在叫心灵鸡汤,发疯叫非理性亢奋。笔者的感觉是有些庸俗化了,改头换面,档次不高。
  更有等而下之的:顽皮孩子叫熊孩子,单身汉叫单身狗,在单身汉面前秀恩爱叫虐狗,在公开场合秀恩爱叫撒狗粮,穿着时尚叫酷B,痛快叫爽歪歪,结伴出游的人叫驴友,移情别恋叫劈腿。这不是将日常生活现象丑陋化了吗?
  规划现在叫路线图,领导叫老板,秘书叫小秘,胜出者叫大赢家,暴发户叫土豪,男人英俊叫帅哥。乍听这类词汇,好像也带有点时代色彩,可用“以诚感人”的尺度进行衡量,分明是拉开差距了。
  (肖像作者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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