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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要过三八节
◎文雪梅
  她一直想给母亲过“三八”妇女节,不是说非要有个仪式感,就是想借节日的名义,让母亲休息一下。母亲却说不,刚开春地里的活计多着呢,与其闲一天,还不如多干点活。
  这样一来,每年到“三八”时,她提着大包小包回家看看,母亲却毫不在意,要不就是钻在香菇大棚侍弄菌棒,要不就是栽培烤烟苗,要不就是在苹果园里松土,总之,都是各种忙不完。她每次回家,也得很不情愿地跟着干活。
  母亲是干活的把式,铁锨锄头这些庄稼汉常用的劳动工具,在其手里游刃有余,母亲似乎忘了自己应该是被人呵护的“女人”。她跟在母亲身后,常常看着瘦小的母亲在田地里精心耕耘,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她说:“妈,今天过节呢,你知道人家城里的女人怎么过‘三八’妇女节吗?咱还是回家歇息吧,这活也不是一两天能干完的么!”这时,母亲指着麦地里新长出的野草说:“看你这娃说的是啥话呀,那是城里女人,你妈我就是土里刨的‘泥腿子’,咱和人家比不成,我的命就是这根草。过啥节呀,那都是浪费时间的借口!”
  她知道,母亲斗大的字不识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摸爬滚打,几十年如一日的劳作已经成了习惯。就像母亲说的那样,上班的人才有节假日,庄稼人的字典里只有“勤劳”两个字,人一旦偷懒,地里的庄稼要不了几日就被荒草淹没了。就这样,每年“三八”节,她匆匆回家陪母亲干完活后,又急急忙忙赶回城里上班,已经成了常态。
  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十年过去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昔日里硬朗的身体越来越差,腰椎、颈椎都有问题。家里曾经种植的香菇、苹果、葡萄等经济田全放弃了,母亲再也没力气干了,只在门前的几分自留地里种了点麦子。她也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三八”节时或忙工作,或忙家务,各种生活的纠结让她脱不开身,但不管怎样,她都要让先生捎点新鲜蔬菜之类的东西回去。
  那年还没到“三八”节,母亲却打电话说:“今年我要过节,你和你妹、你姐都回家吧!”听了母亲的话,她先是一愣,然后满口答应着:“好!妈,我们姊妹仨保证按时回家,陪您过节!”
  “三八”妇女节终于到了,按照既定的计划,她们姊妹买了很多东西。妹妹爱浪漫,给母亲买了一束鲜花,姐姐和她讲实惠,给母亲买了衣服和金耳环。想不到,一向对节日不感兴趣的母亲那天却格外上心,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父亲说:“你妈前几天就开始准备过节的事情了,说给她和你们姊妹仨过什么妇女节呢!”看着母亲忙里忙外、高兴的神情,她始终不明白母亲的用意。
  饭后,她们拿出各自的礼物给母亲,想不到,母亲对姐姐买的一身衣服却特别喜欢。那是一身枣红色加绒休闲套装,刚好适合春天穿。母亲穿上那身衣服后,站在镜子跟前照了半天,问她们几个:“好看吗?还是你姐有眼光,大小、款式太适合我了!”说句心里话,母亲身材矮小,那衣服有些宽松,越发显得干瘪、瘦弱,如同一枚干瘪的人影,在衣服里晃荡。
  无意中,她问父亲,母亲今年怎么忽然要过“三八”妇女节?父亲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你妈生了你们姊妹仨,没个儿子,这是她的心病,一提起什么妇女节,心里就觉得不美气!这不,你们几个都有出息,她也想开了,今年3月她就满60岁了,再不过这个节,就要过老年节了!”
  听罢父亲的话,她的心里却酸酸的。她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过“三八”妇女节,她是要留住那些逝去的青春岁月,这是她人生中过的第一个“三八”节,也是最有纪念意义的一次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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