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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窑洞
◎黄亚利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我的目光从黄土地上抬起来,定格在不远处的那排窑洞前。那是一排已经废弃的窑洞,窑洞前的土地种着庄稼。不知种的什么,虽已破土而出,却是稀疏的。大部分窑洞已坍塌,好像一个人张着大嘴,想告诉你些什么。这是爷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当我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时,我也曾在这里住过,扎着两只羊角辫子,每天快活地跑来跑去。
  窑洞有门有窗,里面盘着炕,堆放着粮食和杂物。那会儿,爷爷还年轻,走起路来特别有劲,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爷爷的父母去世得早,他是独子,十几岁就上山打柴,以此维持生计,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母亲来到这个家。母亲每天随爷爷上山砍柴,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爷爷担任着村里的会计,他的手里经常拿着账本,在上面写写画画。我至今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认得字,还能看懂历书,可听长辈们讲,爷爷是没有上过学的。爷爷白天忙,晚上要到队里去看牛。牛晚上要吃夜草,爷爷精心地把白天铡好的草料放在槽里,在昏黄的油灯下用扫帚扫净牛身后,才去睡觉。这是个很熬人的活,很少有人愿意做,而爷爷却一手揽了下来,他说:“队里交给的事,是人家信任我,怎能推诿呢!”
  晚上,在暗淡的油灯下,我趴在窗台上写作业,肚子经常饿得咕咕叫。那时的早饭通常是在早上放学后,奶奶在熏得黝黑、随时可能倒塌的厨房里熬一大锅苞谷糁。午饭往往是打搅团,高粱面做的,黑乎乎的一锅。晚上在我记忆中是不吃饭的。从地里劳作回来的大人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吃着凉调搅团,小孩们可没什么吃的。至于菜,连榆钱树的叶子都捋光了,还有什么好吃的呢?可那时,别人却以为我家有菜吃,原因是爷爷喂着队里的牛,而队里种了一大片苜蓿给牛做青饲料,爷爷天天去地里割苜蓿,随手撅两把菜,有何不可呢?可事实上,我们家却没有菜吃,甚至比别家更甚。别家媳妇偷偷商量夜里去偷苜蓿,妈妈也曾去过一回,的确捋回一大围裙的苜蓿,奶奶和我们这些孩子都很兴奋,预计着明天有菜吃了,还能多蒸些菜团。可第二天,等我和哥哥放学回来,没有凉拌的苜蓿菜,也没有菜团,依旧是每日不变的苞谷饭。原来是爷爷知道了这件事,不仅把妈妈狠狠训了一顿,还把苜蓿拿回到牛圈里喂了牛。从那以后,我们再没有动过队里的一根苜蓿。
  几年后,队里号召把大家迁到南边去。大部分人家都搬走了,我家也在南边盖了平房。爷爷终于搬出了窑洞。但他时不时还要去窑洞一趟,他的旧家什还在那里。窑洞前种有一棵核桃树,每到夏末就挂满一树繁盛的果子。爷爷总是驮着梯子打下核桃,褪了皮,用沙子磨得净净的,晒干保存起来。他自己一颗也舍不得吃,却喜欢给村里的孩子吃。那时我已在外上学,爷爷便总是捎上满满一篮核桃给我们。
  每次我回到老家,像归巢的小鸟唤着“爷爷——爷爷——”,飞快地跑向屋子,爷爷乐呵呵的,很高兴,眼角闪出了泪花。在老家的日子,我跟着爷爷放牛割草,也跟着爷爷回到当年住过的窑洞。窑洞还在,不过里头空荡荡的,满是灰尘。没想到的是,爷爷在他八十岁生日之后的第十天,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爷爷是在场里撕麦草时突然摔倒的,等人发现背回来,就不会说话,半个身子也不能动了。可他依然面带笑容,看上去并不痛苦。爷爷笑着离开了我们,几颗糖果、一把核桃、一副石头眼镜和区区一千块钱,就是他一生全部的家当。
  爷爷一生为人耿直,踏踏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即便在困苦的年代里也一直乐观向上,他的这些品质,影响着我的一生。我在窑洞前,望着这片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不禁感慨万千:岁月浮沉,亲情愈显珍贵;人世沧桑,思念更加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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