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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泉蛙鸣
◎陈喜军
老家的乡亲们把水井叫水泉,大概是因为它是村庄背后黄家岭山里的地下泉水汇聚而成的。
水泉里压了根水管,悬空直通外面的涝池,多余的泉水通过水管流到涝池。涝池不大,里面长着蒲草,村民时常在涝池里洗衣服、饮牛。涝池下边湿润的水沟边,长着一种红白相间的“瓢子”(野生草莓),吃起来酸中带甜,甜中带酸,口齿留香。在那个物质匮乏的上世纪70年代,这是我童年难得的美味。
记忆中,我只和小伙伴们在涝池下面摘过一次“瓢子”,不敢往下走太远,怕有“长虫”。大多是下午放学了,路过水泉,恶作剧地拔掉水管上的木塞子,在水泉边玩水,看水蜘蛛在水面轻柔快捷地滑水,如同一艘艘快艇在水面出没。
我们好奇地望着水泉里的青蛙,它旁若无人地在水泉里巡视,瞪着一双大眼睛和我们对视。它是水泉里的主人,这是它的水晶宫,它优雅地伸出前腿,细长的后腿一缩一蹬,像个天才的运动员,游着游着突然来个360度的侧身翻,把自由和欢乐都尽情挥洒在水泉中。高兴了“呱呱”叫上一通,叫累了,从水泉的青石壁上“扑通”一跃而下,一头扎入水底,有了它们的陪伴,水泉也不会寂寞。
夜晚的水泉是青蛙们的天下。它们快活地鸣唱着,水泉四壁是个天然的传声筒、回声厅和混响器,把高亢兴奋的蛙鸣声糅合在一起,构成大自然最为立体的混响传向四面八方。野外、涝池边的虫子低吟浅唱、此起彼伏,萤火虫打着灯笼在水草边一闪一闪地出没。清风明月下,这些乡村乐手像对山歌一样,发出天籁之音,如同一个天然合唱团。
自由自在来去自如的风帅气登场,它是天才的指挥家,潇洒地打着节拍,摇曳着音符,调动着万物,坡边的野草、树木、玉米叶发出“沙沙”“呜呜”“簌簌”的伴奏,主唱是青蛙,它们是多面手,担任报幕、领唱、独唱、合唱、发言人等多种角色,那声音时而悠长,时而短促,时而亢奋,时而低沉,忽高忽低,连绵不绝。蛙声嘹亮得不染半点烟尘,虫鸣回环悠扬,淙淙的流水宁静清幽,就连天上的星星也要在水泉里照个影,给青蛙捧个场。偶尔,大白天忙活了一天的蝉也匆忙地接过话筒,扯着嗓子喊两下,串个场子。
月亮升起来了,晚风送来阵阵清香。银色的月光下,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三三两两蹲坐在场边碌碡上,听着水泉边的低吟浅唱,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谝着闲传,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伴着蛙鸣,听着流水,小山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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