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春林为烧好的灰陶扫尘

　　本报记者张琼
　　“庄白村老郭那双手灵巧得很，捏龙塑凤样样在行。”芒种前，顺着法门镇老乡指的路，我们找到了扶风县法门镇庄白村的灰陶艺人郭春林。当时，郭春林正在杏树下捏泥，两碗茶工夫，一个活灵活现的龙头出现在眼前。
　　老乡称赞的这双手颇显粗糙，沾满了泥巴，右手食指因常年握刻刀呈弯曲状，无法伸直。然而，正是这双手做出了令中央美术学院、上海美术学院的专家教授啧啧称赞的屋脊兽，法门寺古塔大殿、野河山楼台古亭等著名古建、景点选用了他的作品，其灰陶工艺品还登上了央视荧屏，郭春林成为十里八乡灰陶工艺的“领头羊”。
　　向古建筑学艺三十载
　　庄白村地处周原，这里出土的西周青铜器、陶器不计其数。一次，郭春林偶然看到一根西周时期的陶水管，其制作精良、工艺精湛，郭春林不禁感叹老祖先制陶的智慧。
　　“‘人过三十不学艺’，我却是从30多岁才开始学艺的，至今做了35年。”67岁的郭春林说，周原泥土黏性好，气候也适宜，是制陶的好地方。1987年，为了家庭生计，郭春林进入社办企业法门古建瓦件厂做工，跟随制陶大家“曹三”的儿子曹宗印学习制作仿古建瓦件。召公镇大槐树村曹家是闻名关中的古建世家，烧窑、捏塑、倒砖、做瓦样样精通。
　　当时，正值法门寺古塔修复重建，法门古建瓦件厂承担着法门寺古塔修复重建中的瓦件陶瓷供应。郭春林能吃苦、肯下力，跟随师父不分昼夜地捏泥、踩泥、烧瓦。十年锤炼下，郭春林手上磨出了茧子、裂开了口子，手艺也日益精湛，精通了制模、捏花、烧窑等一套工序。
　　郭春林擅长设计制作不同朝代、尺寸和风格的仿古建构件，尤其是脊兽、灰陶挂件等惟妙惟肖，且纹细、光面、色亮、质感好。问及窍门，郭春林有个秘招——向古建筑学艺。宝鸡地区古建不少，如法门寺、城隍庙、温家大院、周家大院等，一有闲暇郭春林就到处跑看古建，看古代匠人做的脊兽、挂件等。扶风县城隍庙郭春林去了数百次，一次，郭春林在城隍庙差点摔倒，女儿心疼父亲，买了一台相机，让他把古建细节拍下来。有了相机，郭春林才跑得慢了，郭春林说：“古人的智慧大得很，学不完。”
　　“泥蛋蛋”变身“金疙瘩”
　　陕北客户订了青砖筒瓦，新疆客户订了灰陶挂件，博物馆订了脊兽……前几年，慕名来找郭春林的人很多，烧窑生意红红火火，一堆“泥蛋蛋”变身“金疙瘩”“抢手货”。
　　早在22年前，郭春林就建起了瓦件厂，先后带动40多人就业。生意红火时，近百人在厂子里忙活，有人捏坯，有人雕刻，有人烧窑，郭春林手把手给乡亲们教醒泥、制坯、雕花。近两年，受疫情影响生意有所冷淡，郭春林静下心提升制陶技艺。
　　如今住楼房的人增多，对脊兽接触较少，但在古建、仿古建和部分民宅上，脊兽却颇受欢迎。郭春林说：“屋脊兽是古代建筑屋脊上所安放的瑞兽，古人为了屋顶坚固，也图个吉祥，创造了脊兽技艺。”为做好脊兽，郭春林在古建文化上下了大功夫。采访当日，记者看到成百上千件灰陶作品，建筑脊兽达16种，碑楼脊兽37种，有飞凤脊、太公楼……郭春林拿出一件脊兽介绍：“这个脊兽由五种动物组成——鹅身、鸡尾、象鼻、牛眼、虎牙，兽口朝前安在房上，寓意安宅、生财、吉祥。”
　　郭春林尤擅做龙，做的龙颇具威仪和灵气。其中有一件“龙钻花”，其龙头高抬，龙身拱起，钻过花丛和枝蔓，别有一番威风和潇洒姿态。郭春林说，龙是炎黄子孙的图腾，要做就得做好。郭春林无数次到法门寺古塔去看老匠人做的龙，学习借鉴后，郭春林制作的龙姿态多样、生动鲜活。
　　郭春林说：“古建筑讲究多，东西放在房上人人能看见，只有做细做好，才能受人欢迎。”
　　“老把式”有了“新烦恼”
　　近日，郭春林总是望着工棚发呆，麦子黄了也不急，他担心的是灰陶手艺如何传承下去。
　　做灰陶格外辛苦，常年和泥巴打交道，需不停地弯腰做坯、起身搬运、出力运泥，这导致郭春林得了风湿脊椎劳损，严重时直不起腰。家人劝他，干啥都能挣钱为啥非要干这个，但郭春林一钻进工棚就忘了时间和伤病，捏着刻着就是一天。他就是喜爱这些泥疙瘩，改不了也不想改。
　　“这个拌泥机是我发明的，可以实现碎土、上料、搅拌、和泥、出料一套程序自动化。”郭春林说，以前和泥是最苦的活，人工踩泥费时费工，他便绞尽脑汁设计了拌泥机，大大减轻了劳动强度。即使这样，愿学这门手艺的年轻人还是越来越少，能完整把自己手艺传承下来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因为大部分年轻人喜欢体面、干净的工作，不愿意成天在泥巴堆里打转转。
　　当然，忧愁之外也有欣喜，郭春林培养了郭全林、郭存林、张德仓等一批仿古建灰陶手艺人。同时，许多学校的学生来这里开展校外学习，娃娃们拿着泥巴高兴地捏弄，迟迟不肯离去。郭春林说：“以后，我还想建一个西周人制陶的生活体验馆，让更多人爱上‘玩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