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崆峒桃花(组诗)
◎彩虹

  彩虹:原名张彩红,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文学月刊》签约作家。作品见于《诗刊》《十月》《中国诗歌》《诗探索》《星星》《飞天》《延河》等。曾获桃花潭李白诗歌奖、“中国新诗百年”全球华语诗人奖、马鞍山李白诗歌奖等,著有诗集《细数花开》《那一处烟火》。 

崆峒桃花
一场接着一场
终于把弹筝湖开到了深处
山顶上,那句念念有词的旧音
已被桃花开出新意
这蒸腾在湖面上的香
这坠在蜜蜂口器上的香
这绕过人们指尖的香
一年年,都在蕊里泊着
这香,浩浩荡荡,像全部的祥瑞
悠远,绵长
连春风的说辞,都省去了
只有山顶的钟声,响彻云霄
只有水底的鱼儿逆流而上
山上,朝霞已经落满
多情的蝴蝶,还在花丛中
拖曳着自己的影子,飞飞停停
弹筝湖
总得有一个人
放在心上
总得有一江水的宽阔
容纳一座山的傲气
总得有一两株桃花
灼灼地转运
总得有一对桨
不断地引来春水
总得有风,有雨,有雷电,有飞鸟
从南北朝急急赶来
总得有铁靴把江山踏出一条大道
总得有一群好儿女
迎着晨曦走在大道上
现在,我就要幸福成一支肥硕的莲蓬
一边收拢人间疾苦
一边等人们从我身体里
取走一条母性的河
崆峒胭脂峡
要有桃花。要有这群北方的少女
轻轻推开荒芜的柴门
要有东风,不断送来崔护的消息
纠结的剧情令翘首的粉面
频频点头,又摇头
要有涓涓小溪,绕过她们的门前
喊婷婷、娜娜、娟娟、妞妞
应答声像拖曳的长裙
一下子就漫过冬天裸露的脚踝
要有绵绵细雨,把过去的恩怨
带进泥土,再不用打翻胭脂
快马加鞭地返回大唐,讨要薄命
是的,有多少蓓蕾
就有多少新娘子,顶着盖头
等着她的郎君
桃花坪
路过桃花坪
一朵桃花告诉我
她要等的人,就要来了
这群初长成的小女子
作为东道主
替整个北方的春天怀春
矮墙外,垂柳依依
垂柳就是那个吹箫的少年
箫声日生夜长
就要够上墙内的爱情
在桃花坪,我还看见
每一朵桃花的深处
都盘桓着故乡的小径
每一缕柔软的柳枝,都挽留过
逸散的炊烟
桃花谷
这些年,看过的桃花
多过十里桃林
每到春天,她们像一个个
待嫁的美人,迫不及待地
从幕后走出来
沟畔,河渠,山峁
她们早已娴熟
在我偌大的土地上吐露芬芳
谈情说爱
那就不可一世,嫁给春风
我蝴蝶一样,
假装在每朵蕊上小憩
春风不愿告诉她们的
——我也不愿
太阳掌
我还是在你的掌心站了站
我还是像以前那样,伸出双手
从空中接过一束光
把它们一一分发给身边的枯枝
脚下的冻土和冻土下的蝼蚁
我还想在你的掌心跪下来
我还像以前那样按照旨意
为看不到光明的眼睛
为身处绝境的号呼
为无处安放的灵魂而深深祈祷
如你期待的那样
太阳落山后
我正是万物尚未表达的部分
通天桥
那是一首曲子
通往崆峒的高声部
每天,平滑的五线谱
都升起过朝霞
当鸟鸣,清风,白云
这些灵动的音符
溜进禅房的时候
音乐,就起了
两崖的草木,挥动着枝条
峡谷的飓风放开了喉咙
只有雾岚,这副巨大的空门
静静地俯瞰
一会合拢,一会打开
我们,是最后赶来的低声部
带着六根执念,硬是把春天压弯
雪落崆峒
开始了,从一朵小小的雪花
融入缓缓的梵音
一切便饱满起来
像一种光汇入另一种光
只有虔诚的白,不迷一物
浩瀚如斯
草木越发丰盈了
庙宇也愈加肃穆。
鸟雀儿的机警
像极了一声声新奇的赞叹
在雪地上蔓延
那一个个更加翘起的檐角
多么像祈求者嘴角堆起的笑意
一条条盘桓又明亮的山道
像是给迷途者重新铺开的命运
还有向上的枝丫,委身的枯草
澹澹的禅意,年年的青烟……
雪落隍城,也落民窟
雪落入殿前的香炉
也落进乞讨者的碗里
在广成子的禅院,在轩辕黄帝的脚下
从六盘山到八百里秦川
与关山联姻的,都将笑对萧关
都将在望驾山前跌下马背,俯首称臣
雪落崆峒。一年又一年
那些看不见的善念
都是一束光
把万物紧紧吸引
又悄悄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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