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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哥哥
◎苏咏梅
  自小叔父开始,我们家就与军营结了缘。后来,因缘巧合,妹妹和表妹又先后嫁给军人。再后来,堂弟和弟上了军事院校。这样,我们家就真正成了军属了。
  家有军人,自是虔敬,自是爱恋,也就生出了许多故事。
  儿时的农闲时节,大队的高音喇叭会不经意间吆喝那么几声“广大社员同志,今天晚上XX村放映电影,欢迎大家前去观看”。每每,我们这些小人儿可就欢腾了。天擦黑时,端着小板凳,追着邻家哥哥姐姐的大长腿,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路小跑。那时候放映的大都是“打仗”的电影。现在依然能回想起那些热血沸腾的画面。看到那光芒四射的“八一电影制片厂”几个字,都别提有多嘚瑟,小小的胸膛,怎能盛放下那种莫大的荣耀呢,不免要在小伙伴跟前炫耀一番:我碎爸就是解放军(碎,西府方言里“小”之意)。
  我小叔父,我们这些侄女侄子喊他碎爸。碎爸碎爸的,喊了几十年,自是觉得亲近。这称呼,便也别无替代了。
  战争年代的军人,是一种事业。和平年代的军人,更多则是一种职业,始于生活的本意。碎爸当年参军入伍,始于生活,确切地说,始于我爷。
  其时碎爸正备高考,军营并不是他的梦。碎爸心里有念想,要上大学,一定要上大学。村里人说,农闲或是学校放假,时常会在塄坎边、饲养室这些犄角旮旯瞅见我碎爸。家里屋少人多,窘迫又嘈杂,那些僻静地儿便成了他用功的好去处。
  生活时常会改变航向,拐弯抹角地带你走向另一个路口。碎爸的人生里就有这么一天。那天,县武装部门前敲锣打鼓,人头攒动。我碎爸穿着军装,戴着大红花,一脸的英气。婆立在一旁直抹眼泪。婆舍不得她的小儿子。爷瞪了一眼婆,甩出一句“没出息”。
  碎爸告别了校园,踏上了西去的列车,心怀惆怅。
  爷成天忙着队里的事。婆想儿了就会自言自语:“这崽娃子,把屋里人给忘了,都不知道来个信么……”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大概过了一年多,碎爸来信报喜,部队给了他报考军校的机会。一家老少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各自的开心,我们家或将要出一个军官了。
  其时爷已经病了,只是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
  爷隔三岔五地去大队医疗站买止疼片,大家都劝说爷去县医院查查,爷总说没啥,依旧我行我素。这种状况持续了大半年后,倔强的爷硬是被家里人拽着去了医院。
  爷的病情很不好,已经到了晚期。
  绵软不担事的婆给吓蒙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愣是没敢往下掉。爷对婆摆了摆手,只说“给谁都不要说了,尤其是碎儿”。
  爷是在草长莺飞的春天里走的,那年初秋,碎爸收到了军校的录取通知书。
  爷没有等到小儿呈给他的这份荣耀。
  得知爹早已不在人世的噩耗,碎爸面朝家乡方向,放声大哭,这是我碎爸心中永远不能触碰的伤疤。这悲喜交加的情节,好像是影视剧里才有的画面。
  在成都上军校的碎爸,毕业后本可留在军区机关,可他主动报名去了西藏。碎爸成了一名军官,那是我儿时特别骄傲的时光,我还会悄悄关注碎爸军装上变化着的“杠和星”。
  碎爸给我们讲雅鲁藏布江、日光之城拉萨,西藏的江南察隅,也会和我们说起那蓝得能掉下颜色的天空,以及那些脸上抹着高原红的藏民。说这些时,他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碎爸在雪域高原的光阴在逐渐拉长。婆想儿了眼窝就红,我便时常给婆念碎爸的信。但凡有立功嘉奖,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念给婆听。后来,便开始替代父亲和二爸三爸他们给碎爸写信了。我常常笨拙又极富夸张地修辞着家里的好。身处艰苦的边疆,在年过不惑之际才踏进了婚姻殿堂的碎爸,给家里的信里,也从未流露出任何苦和累的蛛丝马迹。
  我亲爱的朋友们,当我用极其肤浅的言语,为你们讲述上世纪一位普通中国军人的点滴故事时,我的眼眶是潮热的,我的内心奔腾着一种敬意,为我戍边的碎爸,为所有的中国军人!
  岁月不居,转眼堂弟和弟成了新世纪的军人,在军营里淬炼了二十年的光阴,沉稳坚毅的面容,让我几乎忘却了他们曾经少不更事的模样。我清楚地记得当年在弟弟结婚典礼上,漂亮的弟妹唱了一首《兵哥哥》,引得一片掌声。那时候,弟的头发还很浓密,一身戎装的他挺拔帅气。
  几天前,看到了弟的军官转业证书。前些日子,堂弟也从日喀则转业回地方了。至此,我们家的两代五位兵哥哥就都退役了。于他们,脱下军装,是对国家的另一种忠诚和奉献。我的文字,没有记录他们岁月里的付出。我的文字,只为记住他们曾经的军人身份,以及,一个普通百姓人家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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