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王玲
4月7日下午3时,下课铃声响过后,凤翔区城关镇纸坊村竞存中心小学的孩子们像放飞的小鸟一样,尽情在校园里玩耍嬉闹。
这是一个6000多平方米的校园,一栋三层教学楼,现代化的教学设备一应俱全。
时间回到80多年前,同样是在这里,却只有三间残垣断壁、鸟鼠栖息的庙宇。来自西安的东北竞存学校的师生们,不得不在这里学习、生活。和现在优越的条件相比,当时他们“住在破庙,食在露天”。
在凤翔,东北竞存学校的存在就像一座丰碑,矗立在西府抗战的红色历史中,“创造、团结、耐苦、奋斗”的竞存精神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师生。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沦陷,大量东北人拖家带口逃往陕西,西安街头到处都是流亡的少年儿童。为了让这些孩子有学上,1936年,人民教育家、著名爱国人士车向忱用两块钱在西安创办了东北竞存学校,取名“竞存”意为“在竞争中求生存,在竞争中求发展”。最初只是小学部,后来还设立了中学部。在国难当头、民族存亡的时刻,车向忱不仅给孩子们提供了一个能学习的地方,更为孩子们输送了抗日救国的精神“养料”。
车向忱,辽宁省法库县人,一生致力于教育事业。东北解放后,车向忱被选为东北人民政府委员,任教育部部长;之后,又担任辽宁省副省长、辽宁省政协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民进中央副主席,并被选为第一、二、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1938年秋,日本侵略者的飞机轰炸西安,车向忱带领竞存学校师生搬迁到凤翔县(今凤翔区)纸坊街。师生们住进了两座旧庙,中学设在皇庙,小学在火星庙。当时的条件很艰苦,原商业部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竞存学校学生杨春旭在他的回忆文章中写道:“没有教室,就在露天上课,寒冬腊月许多同学的手脚都冻肿了;没有书桌,每个同学有一小块木板来代替;没有床板,同学们就睡在麦草铺上,不少同学患上了皮肤病……”
竞存学校属于私立学校,没有经费,全靠校长车向忱到处去募捐;募捐来的钱,他悉数用在办学上,外出办事,自己连饭都不舍得买。从凤翔到虢镇的路程长达20多公里,车向忱总是步行,不肯花钱雇马车,学生们从未见过他穿新衣服……但是,只要涉及抗日救国的事项,他什么都舍得。
学校迁到凤翔后,就建立了竞存学校中共特别支部(后改为总支,下设教师支部、学生支部),直接受时任中共宝鸡地委第一任书记吕剑人的领导。正是因为它是一所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救亡革命学校,因此也被称作“小抗大”。
“抗日救国”是竞存的办学目的,这里除教一般文化课外,还开设了中国问题、游击战术、情报工作等课程,经常邀请抗战进步人士来学校进行理论和实战讲解,让学生们了解抗战形势,坚定必胜的信心。
在进步思想的影响下,当时有一批师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参加西府游击队。这里面最有名的就是教师刘明和有“竞存学生三烈士”之称的席文、刘高士、杨俊鹤。
“每次讲到这里,我心里最难受……”在凤翔竞存第一小学的“东北竞存学校校史馆”里,凤翔师范附属中学(原凤翔竞存中学)的教师姚宗科声音哽咽、流下热泪。
刘明当时是竞存小学的教员,中共党员。1946年学校停办后,他被派回东北,任法库县组织部长、公安局长等职。同年,被国民党反动派抓住,因他坚贞不屈,最后被活埋,牺牲时年仅27岁。
近年来,姚宗科一直在挖掘整理东北竞存学校在凤翔办学的这段历史。前段时间,由区政协组织编写的《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东北竞存学校凤翔办学简史》出版发行,姚宗科就是编撰人之一。“东北竞存学校校史馆”的建设也有姚宗科的功劳,馆里保存着非常珍贵的历史实物和老照片,其中就有张寒晖用过的小提琴和板胡。
张寒晖是人们耳熟能详的那首抗战歌曲《松花江上》的作者,曾任竞存学校教务主任、音乐教师。1938年到1941年,张寒晖在凤翔竞存学校任教期间,创作了30余首歌曲,《学习,学习,再学习》(东北竞存学校校歌)就是在这期间创作的。他还反复实验,在造纸社里用麦草做原料造出了纸,被称作“寒晖纸”,不但满足了本校师生书写用纸,而且解决了《老百姓》报的印刷用纸问题,很受欢迎。
竞存是有名的“三穷”学校——学校穷、教师穷、学生穷。为了生存和发展,师生们自力更生建设家园。他们在学校周围开荒种地,组织学生勤工俭学,自造粉笔、墨水、油墨,成立木工组、缝纫组、理发组,养鸡、养鸭、养猪、养牛。正是这些磨炼,才激发出了“创造、团结、耐苦、奋斗”的竞存精神。
学校迁到凤翔后,要啥没啥,村民们帮着盘灶台、修门窗。为解决师生们的住宿问题,30多户村民腾出70多间房给教师和家属及学生长期无偿居住。
车向忱感激村民们的无私帮助,他用自己的行动表达谢意。他创办夜校,想办法解决当地落后的教育问题。从那时起,知识在村里产生了神奇的力量,并一代代沉淀,这些年通过各类人才展现出来。
80多年过去了,如今那座火星庙早已不复存在。皇庙的原址上建起了现在的竞存中心小学,校门口一棵3米多高的龙爪槐是当年车向忱亲手所植,它也见证了竞存学校的“前世今生”。
纸坊村67岁的赵永锁家里保存着一箱子珍贵的历史资料,有当年学生的毕业证、有毛主席给车向忱的委任状、有“寒晖纸”仅存的样品,还有车向忱和张寒晖的题字木拓版。
对于竞存学校,赵永锁有着特殊的感情,其父赵志杰曾在1944—1946年间任竞存小学校长。当时,赵志杰除了上课,还要保护学生的安全,他还冒着生命危险将两名身份暴露的进步学生送到了游击队的联络点,为革命保存了有生力量。
赵永锁至今还记得,1962年,车向忱带着家人回到凤翔时的一幕。“我当时才上小学二年级。记忆中,车向忱个子不高,他的小儿子车树实和他很像。他的孙子当时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枪……”赵永锁回忆说。
1946年,东北竞存学校在凤翔停办。在凤翔的8年时间里,这所学校共培养了1900多名学生,这些学生后来都奔赴抗日战场,为民族解放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1987年,竞存中学在凤翔恢复办学。如今,原竞存中学已经变为竞存第一小学,校园里最醒目的就是车向忱和张寒晖的汉白玉雕像。校长曹晓君对记者说:“竞存精神是我们的宝贵财富,学校会通过各种方式,让孩子们铭记这段历史,传承竞存精神。”
采访中,记者联系到了远在辽宁的车向忱的孙女车红。车红告诉记者,2016年,她沿着爷爷当年的足迹走访了西安和凤翔,没想到凤翔对这段红色历史保存得如此完整,让她感觉非常亲切。最近,她也拿到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东北竞存学校凤翔办学简史》这本书,里面爷爷奶奶的一些珍贵照片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凤翔区委党史研究室主任、档案馆馆长王灏说:“东北竞存学校在凤翔党史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今天,我们开展党史学习教育,就是要继承和发扬这种精神,把凤翔建设得更加美好!”资料照片校史馆内保存着张寒晖曾经用过的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