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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书记
二
听说县上来了一个当官的，簸箕庄村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天时间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了解情况的人知道是县上下派来的扶贫干部，帮助村子搞发展、搞脱贫的，不了解底细的人还以为村上的哪个领导犯事了，上边派人下来调查。有几个专爱拨弄是非的人聚在一起，开始对村上的干部进行挨个排查和分析,看谁犯事的可能性大，谁有可能被检察院第一个带走。
“老杨不可能出问题，他当二十多年支书了，一天老老实实的，从来不做坏事。”半截牙李锁成一边用纸条卷烟丝，一边分析说。
“发祥去年买了一台五十五马力的拖拉机，他的钱来路有点不明，肯定是用村子的钱买的！”懒汉刘山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说。
“你说得对，我看有可能，肯定是用了村上的钱。”另一个人称“烂手”的杨别科当即表示赞同。
“胡说去吧，人家发祥买拖拉机政府给补贴一半钱哩，哪能用村子的钱？再说了，他家里务的五亩花椒一年少说也卖三万多块钱哩，这都务了七八年，还能买不起个拖拉机？”在一旁玩手机的胡云林插嘴说。
“他儿子在南京上大学，不要钱啊？他那点花椒钱都让儿子花了，他还能攒下？他要是能攒下一分钱我跟着他转？”半截牙李锁成把卷好的烟拿到鼻子上闻了闻，又用舌头舔了一下，正要点燃，听到这话，立马把手停了下来。
“你不知道就别瞎说，发祥儿子上的是军校，根本不用家里掏钱，学校把钱都给免了，人家过年回来穿的还是军装，在家里吃饭也都是学校掏钱，一天五十块哩，哪能用家里的钱，说不定他儿子花不完还给家里给哩！”
“怪不得发祥这几年走路都连别人不一样，原来是儿子给他撑了体面。”
“人家本来就是村长！”
“村长算啥，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给咱连一点事情都办不了，谁认他这个村长哩。”
“就是，你看人家别的村干部，都能给村子要来钱，发祥当了这么多年了，一分钱咱都没有见。”
“肯定把上边给咱的扶贫款装进自己兜里了。”
这几个人是簸箕庄村有名的“闲人”，属于那种一人吃饱全家无忧的“自由主义者”。没事的时候就凑到一起胡说乱谝，打发时光。他们每人都有一个绰号，村子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是最先知道，也会最先通过他们的“鸭子嘴”散出去。
特别是那个叫“半截牙”的李锁成，小时候因为顽皮捣蛋，从炕头上跌了下来磕去了半截门牙，到现在都没补上。如今，他已经三十四岁了，还是一个“光杆司令”，和他相依为命的母亲都七十一岁了，每天还要为他做饭、烧炕、洗衣服。
话说何振鹏打发村干部去叫人开会，几个村干部转了一圈子只叫来了三个人。村子的人有的串亲戚去了，有的在家里招待亲戚，还有的说身子不美气，来不了。
“我给你何局长说实话吧！”村主任刘发祥看了一眼旁边的杨明劳书记说，“你不知道，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村上开会根本叫不来人，村民们宁可在家里睡大觉、在门前谝闲传也不愿意来开会。”
“就是的，他们的眼里只有钱，除了钱，连他舅都不认，你叫开会，他们先问村上发钱不，不发钱就不来。”妇女主任刘翠莲说。
“你说现在的人咋成了这样？都像从钱眼里蹦出来的一样。”刘发祥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显得很是无奈。只有村支书杨明劳坐在凳子上一句话也不说，他一个劲抽烟，抽了一支又接上一支，连打火机都不用。
此刻，办公室安静极了，如果没有火盆里的木炭冒出微弱的青烟，过路的人也许不知道这里还有几个人在开会。
过了一阵子，杨明劳书记终于开口了。他把手中的烟头扔到火盆里，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何局长，让你笑话了，我们村就这个样，没办法，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也知道上边的政策。是这，既然上边派你来当这个第一书记，你想咋弄就咋弄吧，我也老了，该歇歇了，反正村子的事情不好干，以后就看你的了。”
何振鹏听出杨明劳话里有话，赶忙拉住他的手说；“杨书记，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县上派来协助你们工作的，最多也就是一两年时间，我来不为别的，就是和你们团结起来，同心协力，尽快让老百姓找到挣钱的路子，尽快让他们扔掉贫穷的帽子，只有这样，我才能给组织交差，给你和簸箕庄的村民一个交代，你说对不对？再说了，我的工作单位是咱县的发改局，时间到了还会回去的，这个村子还得靠你和刘主任领着干，你们才是这个村的主人。是这，既然村民叫不来，就先让刘主任把村子的情况给我说说吧，开村民代表会的事情往后放放。”
听了何振鹏一席话，现场气氛舒缓了下来。妇女主任刘翠莲虽然过了四十，但岁月没有改变她精明、干练而又温柔的本性，她忙活着，不是端茶倒水，就是给火盆里添炭，末了，还不忘和大家开几句玩笑。
“何局长是这些年来我们村子最大的官，他来帮我们致富，我们就一定能致富，说不定，过几年咱这个穷山沟还就成了金窝窝哩，咱山里的小伙子还能领几个山外的俊媳妇回来哩！”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村主任刘发祥介绍着村子的情况，他说：“何局长，我们这个簸箕庄村总共有五个村民小组，七百八十六口人，山大沟深不说，土地基本上都是坡地，就是有点平地都给村民扎了庄基，年轻人大多都在城市打工去了，村里的人多数都靠玉米和一些山货、药材挣点钱过日子。全村有六十二个贫困户，包括低保户和五保户，几乎占全村总户数的三分之一，光二十八岁以上光棍汉就有三十多个。”
“咱们村上有多少党员？”何振鹏问。
“十三个。”杨明劳回答。
“怎么才这么点？”
“村子穷，没人当，再加上党员还要交党费哩，大家都觉得划不着，就这十三个党员大部分都五十以上了，有一半还是从部队复员回来的。”
何振鹏没有再问下去。晚上，他没有在村上住，而是开着自己的“现代”回县城去了。
听说县上来了一个当官的，簸箕庄村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天时间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了解情况的人知道是县上下派来的扶贫干部，帮助村子搞发展、搞脱贫的，不了解底细的人还以为村上的哪个领导犯事了，上边派人下来调查。有几个专爱拨弄是非的人聚在一起，开始对村上的干部进行挨个排查和分析,看谁犯事的可能性大，谁有可能被检察院第一个带走。
“老杨不可能出问题，他当二十多年支书了，一天老老实实的，从来不做坏事。”半截牙李锁成一边用纸条卷烟丝，一边分析说。
“发祥去年买了一台五十五马力的拖拉机，他的钱来路有点不明，肯定是用村子的钱买的！”懒汉刘山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说。
“你说得对，我看有可能，肯定是用了村上的钱。”另一个人称“烂手”的杨别科当即表示赞同。
“胡说去吧，人家发祥买拖拉机政府给补贴一半钱哩，哪能用村子的钱？再说了，他家里务的五亩花椒一年少说也卖三万多块钱哩，这都务了七八年，还能买不起个拖拉机？”在一旁玩手机的胡云林插嘴说。
“他儿子在南京上大学，不要钱啊？他那点花椒钱都让儿子花了，他还能攒下？他要是能攒下一分钱我跟着他转？”半截牙李锁成把卷好的烟拿到鼻子上闻了闻，又用舌头舔了一下，正要点燃，听到这话，立马把手停了下来。
“你不知道就别瞎说，发祥儿子上的是军校，根本不用家里掏钱，学校把钱都给免了，人家过年回来穿的还是军装，在家里吃饭也都是学校掏钱，一天五十块哩，哪能用家里的钱，说不定他儿子花不完还给家里给哩！”
“怪不得发祥这几年走路都连别人不一样，原来是儿子给他撑了体面。”
“人家本来就是村长！”
“村长算啥，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给咱连一点事情都办不了，谁认他这个村长哩。”
“就是，你看人家别的村干部，都能给村子要来钱，发祥当了这么多年了，一分钱咱都没有见。”
“肯定把上边给咱的扶贫款装进自己兜里了。”
这几个人是簸箕庄村有名的“闲人”，属于那种一人吃饱全家无忧的“自由主义者”。没事的时候就凑到一起胡说乱谝，打发时光。他们每人都有一个绰号，村子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是最先知道，也会最先通过他们的“鸭子嘴”散出去。
特别是那个叫“半截牙”的李锁成，小时候因为顽皮捣蛋，从炕头上跌了下来磕去了半截门牙，到现在都没补上。如今，他已经三十四岁了，还是一个“光杆司令”，和他相依为命的母亲都七十一岁了，每天还要为他做饭、烧炕、洗衣服。
话说何振鹏打发村干部去叫人开会，几个村干部转了一圈子只叫来了三个人。村子的人有的串亲戚去了，有的在家里招待亲戚，还有的说身子不美气，来不了。
“我给你何局长说实话吧！”村主任刘发祥看了一眼旁边的杨明劳书记说，“你不知道，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村上开会根本叫不来人，村民们宁可在家里睡大觉、在门前谝闲传也不愿意来开会。”
“就是的，他们的眼里只有钱，除了钱，连他舅都不认，你叫开会，他们先问村上发钱不，不发钱就不来。”妇女主任刘翠莲说。
“你说现在的人咋成了这样？都像从钱眼里蹦出来的一样。”刘发祥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显得很是无奈。只有村支书杨明劳坐在凳子上一句话也不说，他一个劲抽烟，抽了一支又接上一支，连打火机都不用。
此刻，办公室安静极了，如果没有火盆里的木炭冒出微弱的青烟，过路的人也许不知道这里还有几个人在开会。
过了一阵子，杨明劳书记终于开口了。他把手中的烟头扔到火盆里，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何局长，让你笑话了，我们村就这个样，没办法，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也知道上边的政策。是这，既然上边派你来当这个第一书记，你想咋弄就咋弄吧，我也老了，该歇歇了，反正村子的事情不好干，以后就看你的了。”
何振鹏听出杨明劳话里有话，赶忙拉住他的手说；“杨书记，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县上派来协助你们工作的，最多也就是一两年时间，我来不为别的，就是和你们团结起来，同心协力，尽快让老百姓找到挣钱的路子，尽快让他们扔掉贫穷的帽子，只有这样，我才能给组织交差，给你和簸箕庄的村民一个交代，你说对不对？再说了，我的工作单位是咱县的发改局，时间到了还会回去的，这个村子还得靠你和刘主任领着干，你们才是这个村的主人。是这，既然村民叫不来，就先让刘主任把村子的情况给我说说吧，开村民代表会的事情往后放放。”
听了何振鹏一席话，现场气氛舒缓了下来。妇女主任刘翠莲虽然过了四十，但岁月没有改变她精明、干练而又温柔的本性，她忙活着，不是端茶倒水，就是给火盆里添炭，末了，还不忘和大家开几句玩笑。
“何局长是这些年来我们村子最大的官，他来帮我们致富，我们就一定能致富，说不定，过几年咱这个穷山沟还就成了金窝窝哩，咱山里的小伙子还能领几个山外的俊媳妇回来哩！”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村主任刘发祥介绍着村子的情况，他说：“何局长，我们这个簸箕庄村总共有五个村民小组，七百八十六口人，山大沟深不说，土地基本上都是坡地，就是有点平地都给村民扎了庄基，年轻人大多都在城市打工去了，村里的人多数都靠玉米和一些山货、药材挣点钱过日子。全村有六十二个贫困户，包括低保户和五保户，几乎占全村总户数的三分之一，光二十八岁以上光棍汉就有三十多个。”
“咱们村上有多少党员？”何振鹏问。
“十三个。”杨明劳回答。
“怎么才这么点？”
“村子穷，没人当，再加上党员还要交党费哩，大家都觉得划不着，就这十三个党员大部分都五十以上了，有一半还是从部队复员回来的。”
何振鹏没有再问下去。晚上，他没有在村上住，而是开着自己的“现代”回县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