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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渠张载
◎胡宝林
    本报记者孙海摄

  一
  每一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遇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座山。
  公元1034年,宋仁宗景祐元年,车辚辚,风萧萧,一个身着孝服的十五岁少年,扶着父亲的灵柩,带着母亲和五岁的弟弟张戬,由川入陕,水陆兼程,从涪陵,走进了重山万壑的莽莽秦岭。
  在秦岭曲曲折折的山间小道上跋涉,走过无数道险峻的山,蹚过无数条湍急的河,终于到了汉中。蜀汉丞相武侯祠就在附近。少年安顿好家人,迈过高高的门槛,踏进了古木森森的武侯祠,拜谒丞相。大殿内,诸葛丞相神色威严,眺望远方。少年仰望丞相,景仰之情溢于言表。少年深深三拜,挥笔在简册留言:“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留名“张载”。这是一个少年学子的自律与自警,更是一名少年家国情怀的远大抱负。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大门。
  张载祖籍大梁(今河南开封),1020年出生于长安。少年的他随就任涪州知州的父亲张迪到了涪陵。几年后,父亲不幸在任上病逝,他带着全家,扶父亲灵柩回乡。
  “树迥云随马,溪回石作梁。”沿着褒斜古道前行,一山送走一山迎,一河跨过一河拦,长路漫漫。走过弯弯山路、曲折栈道,走出斜谷口的一瞬,终于出了秦岭,来到了八百里秦川。回望秦岭,重山叠嶂,云烟缭绕,如画似屏,高高的太白山顶白雪皑皑。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铺展在眼前,一路伴随身旁的斜水流进了渭河,斜谷西侧的五丈原就是诸葛丞相屯军病逝之地,“一诗二表三分鼎,万古千秋五丈原”。
  带着满身的疲惫,沿着渭河南岸东行,走到了眉县横渠境内。前方传来消息,兵乱又起。一家老小,实在无力继续前行前往大梁。好心的横渠父老,帮助少年把父亲安葬在太白山下大振谷口的迷狐岭。
  故乡,就是安葬亲人的地方。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以一份真情,把少年挽留,把少年的心温暖。少年就把家安在了大振村,在袅袅炊烟中,遥望太白山,且耕且读,侍奉老母,教育弟弟,耕种之余,去崇寿书院读书。
  张载从此成为太白山下的横渠人。
  云雾缭绕的太白山时时在视野中陪伴着张载,它的巍峨与神秘也时时吸引着他。“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闲暇,少年登上山岭,沿着曲曲折折的山道,登太白山。巨大的桦树,火红的高山杜鹃,漫漫的石海,随着高度的增加,奇异的景色,在眼前转换。当他登上太白之巅,群山万壑都在脚底,关中平原仿佛就在遥远的天边,天仿佛就在触手可及之间。这一幕深深刻在少年的心中。
  少年的心和太白山比高,他在努力登书的高山。
  每一个少年胸中,都有一颗奔腾的心。当流落乞讨的难民带来的边疆屡被侵扰的大量消息,这在少年的心中燃起怒火。
  他拜邠人焦寅为师研习兵法,组织民间武装操练。“大丈夫,当以马革裹尸还耳!”他渴望征战疆场,为国效力。
  此时,已到了公元1039年,张载已经二十岁,正式结发,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等待他的又是怎样的人生呢?
  二
  公元1040年,宋仁宗康定元年,西夏军入侵北宋边境。范仲淹出任陕西招讨副史、延州知州事,率军御敌。
  闻知洮西之地被侵占,张载招募丁壮,欲助力朝廷夺回洮西之地。他背上行囊,骑上骏马,过渭河,出秦川,向北走向莽莽高原。越过一道道沟壑和山梁,一路跋涉,终于到达延州。
  “清野、回守、省戍、因民、讲实、择帅、择守、足用、警败。”他以书谒范仲淹,提出《边议》九条,请缨出战。
  范仲淹一身戎装,坐于帅帐之中,威风八面。他打量着眼前这个质朴而略有些疲惫但双眼光亮的青年,和他讨论,从军事谈到文章、读书、家事。张载一句一句对答,不卑不亢。范仲淹的目光,由威严转向和蔼,他不时捻须颔首,不时微微一笑,有时若有所思。他看到了这个青年身上所掩盖不住的儒雅气质,他的博览群书、独立思考、卓尔不群的见识,这是一个好学者的禀赋啊,若献身于沙场,岂不可惜!
  北宋中期,外患逼近,但儒教不振,有识者为此担忧。儒门淡泊,收拾不住怎么办?大臣张方平和王安石的讨论,引发长达10余年的辩论,范仲淹、欧阳修等都参与其中。
  面对渴望建功沙场的张载的目光,范仲淹说出了一句让张载一生难忘的话:“儒者自有名教,何事于兵!”这话语,是如此直截、果决,是自叹,是自判,一语千钧,对张载若醍醐灌顶。范仲淹拿出一本《中庸》赠予张载,劝张载从此书入手研究。
  辞别范仲淹,张载踏上归途。来路上的山河、花草、树木掠过眼前,但张载的心中已经奔涌着另一番豪情。
  回到横渠,张载一头扎进了儒家经典《中庸》的学习。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谓之教。”“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一日一日,朗读,默思,参照《论语》和郑玄等人的注解,体味其中的含义。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1042年,张载赴庆州(今甘肃庆阳),再度拜见范仲淹,共商边事;后参观大顺城,并写下《庆州大顺城记》。
  归来继续研读的张载时时思虑,这些劝导修身养性的话语,随着眼睛、口舌作用于涌动着青春活力的大脑,却像萦绕太白山顶的云雾一样,缥缈难解,难有一种豁然开朗的解渴之感。
  又一个夏日,张载再一次登上太白山。日近黄昏,晚霞灿烂,站在高峰之上,极目千里,群山都在自己的脚下。“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张载的心中再次涌动万丈豪情。在更高的高度上看平时自己眼中的南山,一种全新的气象和新鲜的认识让他惊喜。读书像登山一样,陷于一座山中,难窥其全貌,也难解其玄奥。只有站在其他的山上、更高的山上观看,才能更好地读懂这座山。一阵,云海自天边滚滚而来,如浪奔涌,落入万千谷壑,漫上道道山脊,云、雾之气充塞天地之间,升降、沉浮、明暗、浓淡,山峰或隐或现,这气象万千的景象,这静与动、常与变的转换,让张载赞叹又沉思。
  张载暂且放下《中庸》,走出书斋。横渠东行不远就是道家第一福地楼观台,他去游览,也研读《道德经》。
  在渭河北岸的扶风,有关中塔庙之祖之称的法门寺,香火日盛,他去游观,研读佛家经典。
  但是,心中的渴,仍难以解,张载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窠臼。
  1053年的2月,岐山大旱,禾苗难以出土,百姓无粮,饿殍遍野。哀民生之悲苦,每次饭时,张载对着饭菜不能下咽。
  外患内忧,民生多艰,吾辈将以何为?佛家的轮回是寄希望于来生的虚幻的泡影,道家的无为是消极避世的遁逃。学者必须立足此地此生的人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立下宏愿。
  也是在这一年,经过张载多年培养,24岁的弟弟张戬一举中进士第并步入仕途。
  张载转回儒家经典,浸淫于《易经》的古奥,苦苦思索;行走在《诗》《书》《礼》《乐》《春秋》的长廊里,日夕吟诵。尤其是《易》对乾坤大道、阴阳变化的揭示,对哲理的思辨,更让他有悟得和精进的喜悦。他进入《易》的哲学世界,在抽象的符号和天地具象间驰骋思想,精神的天地一下子开阔起来。
  闲暇,他踏上古周原,漫步在这片古老的周人发祥之地。太王迁岐、文王演周易、周公制礼作乐……一幕幕历史图景从脑海掠过,令他浮想联翩!
  经过多年孜孜不倦的学习、钻研和探索,张载初步形成了自己的哲学体系,也成为一个远近闻名的学者。
  张载在关中学界名气日大,当朝宰相文彦博邀请张载前往长安学宫讲学。
  三
  公元1056年,京都开封相国寺。张载高坐虎皮椅讲述《易经》,许多闻讯赶来的士人学者围坐聆听。张载条分缕析、旁征博引,以自己独到的见解,阐发《易经》的义理,并不时与学者们对答辨析,广受好评。
  也是在这时候,他遇到了程颢、程颐两兄弟。算起来,张载还是二程的表叔。与程颢、程颐一番对谈之后,张载觉得自己在《易经》的研究上,还有不及程颢、程颐两兄弟之处,随即撤除讲坛,劝自己的学生和追随者从二程学《易经》。他虚心与这两位表侄谈学论道,辩议切磋,不断深化认识。通过比较,他对自己的哲学思想更为自信和坚定,他说:“吾道自足,何事旁求!”
  次年,“进士榜”发榜,38岁的张载与苏轼、苏辙、程颢、曾巩等同及进士第!这是一个惊人的巧合,诸多文化名流跻身一榜,群星闪耀。
  中进士之后,张载先任祁州司法参军,再任云岩县令。云岩,今陕北宜川县。主政一方的张载,重视农业,也重视移风易俗。每月的初一,他都备好酒食,邀请乡村老年人到县庭聚会,倾听百姓疾苦心声。他以身作则敬老尊长,也请老人们育诫子孙,云岩世风为此而变。
  云岩任期满,张载任著作佐郎,签书渭州判官公事。渭州,为现在的甘肃平凉。从关中西去,翻越陇山就到了平凉。这里,地气渐凉,草木渐矮,黄土沟壑、山峁与河流交错,土地较为贫瘠,已是边地。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位器重他的好上级——知州兼统帅蔡挺。军政大小事务,蔡挺都咨询张载意见,张载也尽心出谋划策。看到边关附近居民因为遭霜、旱之灾缺乏粮食,常常向官府借贷,而府库也困窘不堪,张载力请蔡挺取军资数十万救助受灾百姓。看到边防士兵多是从内地征调,路途遥远,费时费力,提出减少换防人数,从当地招募兵丁,这些都得到了采纳。
  1069年,熙宁二年,御史中丞吕公著向宋神宗举荐,神宗召见张载。在论治国之策时,张载建议复“三代”之治,并提出恢复井田制,变法宜渐变。此时王安石变法正在推开,王安石曾有意请张载襄助,但张载变法宜渐变、不可强推的主张与王安石不合。等张载从明州办理完知州苗振贪污一案回京,弟弟张戬却因看到王安石变法中的种种弊端,上书激烈反对变法被罢官外放。
  张载隐隐感到风暴正在迎面而来,不愿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称病辞职回到横渠镇故居。
  四
  鸟归老林,鱼归旧渊。
  十多年的宦游仕途生涯告一段落,由庙堂重归乡野,51岁的张载重新踏入学途,回归学者生活,执教于书院。
  非宁静无以致远。没有了政务杂事的烦劳,早晨洒扫完毕,吃过早饭,他就踏进书房。对着满案的书籍,潜心阅读,时时凝神思悟,一有心得便赶快记录下来。到了晚上,辗转反侧,渐渐进入梦境,一个念头、一个顿悟、一句话语突然在脑海里浮现,如荷塘中鱼儿的鳞光一闪,如天空中流星的一坠。张载马上翻身起床,点亮灯烛,伏案疾书,把这乍现的灵光碎羽记载下来。但当这些语词落实在纸上时,每一个词语都纠缠万千自历史而来的藤蔓、枯叶与灰尘,又似乎差异于心中所想,他常常感觉到一种来自语言的困窘,这是每一位哲人都曾遭遇的困境。但每有新的感悟,回味再三,又有一种喜悦恬润心间。
  虽然孜孜探索于学术领域,但他主要的工作是在书院教学,教育学生才是他的职业。晴日的早晨,朝阳在横渠书院柏树的枝头跳跃。雨天的清晨,雨珠从横渠书院的房檐上滴下,溅起一朵朵水花。学子们的诵读声,声声传入耳内。这在张载的心中,就是最美的音乐。
  在横渠,他靠数亩薄田维持生计。但他不以为苦。遇到贫困的学生,即使粗茶淡饭,也一起吃。“贫贱忧戚,玉汝于成!”他这样鼓励弟子们。为引导弟子,他把《订顽》《砭愚》两篇文章书于学堂墙壁上,让他们铭记于心。这两篇文章分别被程颐改名为《西铭》《东铭》,广为流传。
  “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惸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西铭》中这话语,透着他的仁爱之心和对学生的殷殷期望。
  “育英才,颍封人之锡类。”《西铭》中的这句话,也正是他的自勉。他着力培养人才。吕大钧、吕大忠、吕大临、范育、游师雄、种师道、张舜民、李复、刘公彦、薛昌朝等学者俱从其学,学生众多。
  他从来不是一个书斋里的空想家、只念书本的教书匠,而是一个积极的行动者。看到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和贫富不均的现象,《周礼》中记载的井田制的范例,启发他开始了自己的均田的社会实验。“纵不能行之天下,犹可验之一乡。”他和弟子们集资购买了一些土地,区分公田与私田,招募无地或少地的百姓来耕种。又带上学生和乡亲们,将大镇沟、小镇沟、筒瓦沟、珍珠泉等四水汇合,将汤峪河、板桥沟、华阳沟、响泉沟等四水疏通,形成了两条水渠,既解决了水涝灾害问题,又为井田引来了灌溉之水。直至今日,眉县横渠镇的崖下村、扶风午井镇等地,依然保留着张载推行井田的遗迹。“温泉华岩板桥响,大小筒瓦珍珠冒。八水二分井田渠,夫子划井故乡绕。”这民谣还在当地百姓口中流传。
  张载造福桑梓的社会实践,和他的思想一样,影响了学生,也影响了乡亲。学生吕大钧发扬张载重礼的思想和“知礼成性”“变化气质”的教诲,编定出《吕氏乡约》,敦化一方风俗,使邻里乡人能“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这是中国最早的成文乡里自治制度,深深影响了后世明清的乡村治理模式。当代陕西作家陈忠实在创作长篇小说《白鹿原》时,正是从《吕氏乡约》中,觅到关中乡村宗族礼教的脉搏。
  在讲学育人之外,他时时以范仲淹的勉励自警,孜孜致力于儒学的探索。
  春天来了,门前的槐树绿了,地里的小麦拔节,渭河里的水宽了,他闻着春的气息,在书海遨游。夏天到了,地里的麦子黄了,他和农人、学生一起下地收割、碾打。秋天,门前的槐树叶子渐黄,南面的秦岭渐瘦,秋日的暖阳照进窗户,将一片光亮洒在墨迹未干的书稿上。冬天,太白山银装素裹,田野和村庄笼在一片茫茫白色之中,滴水成冰,他烧热了土炕并在土炕之上支了案几,继续读书写作。
  “风泉盈耳鬓斑斑,林下幽窗对万山。女子职修箪食足,病身何幸亦安闲。”
  寒暑几度。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体力越来越不如以前,身上添病。特别是弟弟张戬1076年在47岁壮年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他感受到生命发出的紧迫的信号,他抓紧了一生思想和学术探索的最后总结工作。
  也是在这一年,10卷17篇的《正蒙》一书终于完稿了!早年的学习积累,十余年仕途的磨炼与对社会认识的加深,多年的深入学悟,自得造道终于结出了硕果。这里的每一篇文章都闪烁着思想的浩瀚、高远的睿智和光辉:
  他思维的触角,伸向了天地宇宙,探究其起源,提出“太虚即气”的宇宙观。这是朴素唯物论,这是中国人认识世界的新进展。
  他思考探究事物发展的规律,提出“一物两体”的命题,剖析矛盾的对立与统一、运动与变化等,创造性地揭示了辩证法的精髓。
  他思考天与人的关系,探究天性和人性,以“太虚即气”为基石,提出“天人合一”的思想,并作了论证。
  他平视人与草木鸟兽虫鱼共生的世界,提出“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意思是“天下的人都是我的同胞兄弟,天地间的万物都是我的同伴朋友”,这体现了他的万物平等的博爱精神。
  ……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他再一次登上太白山。西望当年扶父亲灵柩入秦川的褒斜古道,恍然40余载弹指一挥间!但此刻,他心境平和,不喜不悲。他宏伟的志愿,用自己几十年的生命历程践行了!
  太白山顶云雾缭绕,秦岭诸峰莽莽苍苍,关中平原渭水如练,他站在一座山峰上静观这一切,思忖良多。
  1077年3月,张载奉召赴京城。12月,从京师回秦地途中,卒于临潼驿馆,时年58岁。
  由于盘缠用尽,陪伴他的外甥面对去世的张载无法继续前行。长安门人弟子闻讯赶赴临潼,买棺入殓,护送张载灵柩归横渠大振谷,葬张载于父亲张迪墓侧。
  五
  张载去世了,却留下了大量的思想著述。他的人格风范、气节和他所开创的关学,在太白山下的关中大地,经由一代代弟子赓继而发扬光大,深深影响了关中文化和世风。
  明代王阳明曾说:“关中自古多豪杰,其忠信沉毅之质,明达英伟之器,四方之士,吾见亦多矣,未有如关中之盛者也。”
  就学于横渠书院的学子,代代以张载为榜样。20世纪初,一个少年,从横渠书院走出,来到张载曾经任职的平凉就读军校,并参加宁都起义,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戎马征战,后来被授予上将军衔,他就是开国上将李达。
  张载关学,为宋明理学奠基,开启了儒学振兴的新阶段。他的著作被作为取士的教材,他的思想在全国传播。到了近代,张载的著作被翻译成英文、德文、日文、朝鲜文等多种文字出版,流传到全世界。
  “横渠先生所创唯物主义,比笛卡尔早了500多年,世界唯物主义哲学之父,张横渠当之无愧。”1960年,英国元帅蒙哥马利访问西安时,对陪同他的周恩来如是说。
  1988年第24届汉城奥运会的开幕式上,巨型电子屏幕映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四句的主题宣传语。足见张载的思想,已经成为全人类的财富。
  时光到了公元2020年,张载诞辰一千周年。我来到张载祠横渠书院内,张载手植柏,苍老的身躯依然勃发着新的枝叶。张载的雕像高高耸立,眺望着不远处的太白山。
  一个人,一座山,一千年。横渠先生张载,秦岭太白山,相守相依一千年。
  一千年,仿佛弹指一挥间。先生的背影,还在关中大地,还未从秦岭与渭水间消逝;先生的琅琅声音,还在横渠书院回荡,在他手植柏树的枝叶间跳跃;先生的笔墨,游走在纸笺;桌上一册册著作,还散发着墨香;先生的脚步,还在横渠的麦田水渠边,脚印还未被尘土淹没;在迷狐岭,他安静地躺在父亲和兄弟身旁休息,他还会从沉睡中醒来,继续行走在他挚爱的关中大地。
  几经沉浮,关学弦歌飘荡于秦岭渭水之间。横渠四句,依然滚烫如火,让每一个脱口而出的人,热血沸腾。一千年,他的气息,依然在这片土地氤氲,氤氲在六月积雪的秦岭太白山,在滚滚流淌的渭河水、古木葱茏的张载祠和横渠书院,在一个个村庄、一方方农田、一棵棵草木、一个个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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