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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过的路
◎冯天林
  有人说,向逝者伸出手,握住的只是虚空。我对此不以为然。前年回家,在父母的坟前坐了十多分钟。和他们隔着一层黄土,但觉得他们比在世时离我更近。
  他们虽在那里安睡,却仍旧是我抵抗忧郁的坚实盾牌。父亲去世十四年了。父亲用血汗钱送我上了大学,将他的儿送进了京城。而在他辞世的那一刻,儿子却在千里之外。
  梦里的父亲依旧瘦弱,穿着沾满尘土的旧袄,戴着旧草帽,背着一个旧的布口袋。忘了衣服的颜色,忘了衣服被父亲穿了多少年,忘了草帽上有几处缺口。十多年,农活不忙时,父亲就这样的装束徒步穿越几个村子,大约走5公里,风雨无阻到一家砖厂去打工。每天早上用布口袋装好母亲烙好的馍或者馒头,戴好草帽,低着头,弓着腰匆匆出发。
  多少人劝父亲:“儿孙自有儿孙福,莫替儿孙作牛马。”父亲听了这些话,只是点点头,固执地走在自己熟悉的路上。
  与我同龄的孩子初中上完没考上中专的大都回家种地或打工挣钱了。我上高二的时候,村里只有两三家没有盖砖房了。父亲的压力可想而知。
  “娃,你上一天学,爸就供你一天,你哪天上不下去了就回来!”
  那时,唯有求学是农村孩子通向城市的唯一出路。考上大学就减轻了家里的负担。
  父亲无论家里遇到任何困难,都不动声色。他知道我的求学选择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如既往每天走在熟悉的土路上,戴好草帽,去砖厂做工。
  斗转星移,父亲开始变老,身体也慢慢不如以前,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为了家里的支出能宽裕些,每天还是要走5公里去砖厂……
  读完高中,终于在高三复读后圆了大学梦,毕业后又被安排到北京工作。
  “爸,我考上大学了。”
  “嗯。”他的反应只有简单的一个字。
  “爸,我要到北京教书了。”
  “嗯,人生地不熟,照顾好自己。”他只有简单的一句叮嘱。
  父亲始终如一尊重我的人生选择,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他为我做了什么,要我给他做什么。
  我见过父亲有三次特别高兴的时候:第一次是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和我一起交公粮把我的户口从村里迁出。第二次是我领着北京的媳妇回家。第三次是父亲在我北京的房子坐在沙发上看秦腔戏。
  其实父亲早有心脏病。在我上小学时,下乡医疗队在一次体检的时候查出父亲有心脏病。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民患了大病,如果没有大碍大都自己扛着,父亲的心脏病一扛就是几十年。
  父亲就是宝鸡一个普通的乡村农民,一生大多时间都保持沉默,默默支撑一个家,默默支持儿子的求学之路。十四年前,父亲走了,很突然,刚从医院出院几天。走的那个晚上还和我通了电话。
  每每聆听电影《寻梦环游记》的插曲《RememberMe》,我总会泪流满面。“请记住我,虽然我要去远方,请记住我,当听见吉他的悲伤,这就是我跟你在一起,唯一的凭据;请记住我,你闭上眼睛音乐就会响起,不停地爱,爱就永不会流逝。”我想起了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和母亲,想起与他们在一起的一个个细节。有记忆在,他们就活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也不会孤独。
  时光太短,亲情太长。
  现在回家,走一千多公里,只为在父母坟前坐一会。有他们在此安睡,常常让我在都市的人群里,感觉自己孤独如地里的庄稼。乡音在这里生锈,如果有一天迷路失语,会不会到什么地方都举目无亲。
  常常想,离开父母,是否是离开自己的开始,没了泥土和灰尘,满脸的失落用什么遮掩,乡村小路清明雨后的泥泞,与记忆中裸露的双脚在昨夜的梦中走进心底。回家,惦念亲人,是自己在深深地悲悯自己;回家,让自己在厚厚的黄土地面前,如春天般复苏。每一缕想念,都会是故乡柳树上一根带着绿意的枝条,投射出无限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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