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即周礼,礼具备这样的特点,礼是具有自动执行机制的一套规则,这些规则的实施是以双方相互约定为基础。参与约定的各方都在礼的约束之下,礼的约定包括责任与义务。
周礼是西周治国理政的方略。西周社会的治理水平和治理效果,是后世公认的中国历史上具有开创先河和典范意义的阶段,也是形成中国文化治国思想和方法的集大成时期。
克己复礼,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孔子正是深刻理解了周礼的精髓要义,毕生都在研究整理周礼的机理,创立儒学,成为周礼的集大成者,传承这种治理思想和技艺。孔子梦见周公,后世尊周公为元圣,尊孔子为圣人,建立孔庙的地方,一定建周公庙,我们可以看出文明的传承与脉络。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往来,就是责任和义务,周礼已经形成了非常完备的责任与义务的机理,礼是责任与义务的统一体,周礼的生命就在于责任与义务相互统一,约定双方都在礼的约束之下,周礼崇尚责任与义务的统一。
来而不往,非礼也。只约定义务而不约定责任,不是礼;同样,只约定责任而不约定义务,也不是礼。周礼所表现出来的责任与义务的对等原则、责任与义务的自愿约定原则,和现代社会的法治精神具有很好的一致性,这是我们中国文化的强大的生命力所在。
礼还具有自动执行机制。礼所具有的自动执行机制,是礼所具有的最有生命力的地方。礼是一套制度,但如果光一套制度,这套制度没有很好的执行力,那再好的制度也是样子。在人类治理的历史上,从来就不缺制度。
这套制度,具备别的制度不具有的特点。一是这套制度是得到各方认可的,也就是各方约定好的;二是这套制度是责任与义务的统一体,崇尚往来,崇尚责任义务;三是这套制度是带有自动执行机制。人人可以执礼,礼是带有法的性质的约定规则,约定的双方可以要求对方严格履行各自的责任和义务,其他社会成员作为第三方,也可以要求双方执行约定,也就是这个礼。很长时间来,很多人把周礼理解为一套无所不包的制度,那样的认识是不对的。
天下为公
天下是通过约定的方式构造的。周人的天下观是协和万邦、以藩屏周,周人深刻理解,天下的稳定,最终不是靠征伐别的族群得来的,而是凭借自己良好的治理实力和德行,使得天下归心,感召别的族群加盟,订立盟约,帮助这些相对落后的族群提高文明程度,成为周的藩,来屏障周,通过约定成为诸侯国。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朋,就是天下归心而来的合作者、加盟国。乐,是记录国家大事的方式,就是以乐传唱,这是比史更早的更重要的记录方式。
合作共赢,是周人构造天下的基本方法。既来之则安之。来订立盟约的合作者,要实现合作共赢的结果。通过礼来约定责任和义务,合作共赢,天下安定,万邦协和。
周人深知,人之上有天,天如道一样,恒常不变,这就是周人的天道。人在天之下,天下的礼,也就在天之下,礼的各方都在天之下。周王和诸侯都在天道之下,周王和诸侯都在礼的约束之下,都必须遵守约定。这和现代法治精神是契合的,没有谁可以超越法纪,都必须在法纪的框内活动。
天下为公,天下的治理权是公器。公器必须为天下人。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个人心,周人称为天命。失去人心,就失去治理权,就会失去正当性。以德配天,汤武革命。革新天命,命,就是使之新。所以,周人行使治理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通过约定构造的天下,是靠礼来维持的。
中和包容
中国文化的核心思想就是中和。中,是能够包容各方意愿,包容各方意愿,就是找到各方的最大公约数,也就是找到各方的利益或者愿望的交汇点,这个交汇点,就是各方的中。中,是各方达成约定的交集,是社会成员形成的共识。
中,不是几何上的中间,不是机械的取中间,不是不偏不倚的圆滑,而是东南西北中,各方都乐意乐见的共同部分。我们现在说的,包容性发展,就是发展的目标和内容是可以满足各方的利益和愿望的发展,是各方利益的交汇点,是各方的最大公约数,这里的包容的意思就是中的意思。
在中国文化的语境里面,大,也是中的意思,有容乃大,可以包容各方就是大,包容各方就是求取各方的最大公约数、利益交汇点、共识。大学的大,就是求取共同点的学问。共同点就是中,就是包容。
正,也是中的意思。政者,正也。政,就是求取各方共同利益,共同的奋斗目标,凝聚共识,凝聚力量。在共同点上,凝聚力量,共同发力,达到共同的目标。
正大光明,允执厥中,都是这个意思。治理者所追求的治理目标和治理方法,就是凝聚力量,形成社会共识,求取各方最大公约数,在共同目标上发力,推动社会治理。
这个共同点,也是古人说的道,也是无为。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损的过程,就是求取最大公约数的过程,损之又损,就是求取之后再求取,反复求取,就是道,就是无为,这个道,这个无为,其实一点不难懂,就是共同点,就是中,就是正,就是大,就是包容。无为,不是啥都不干,而是共同点,最大公约数,是社会各方共识,凝聚了这样的共识,没有办不到的事。
还有一个说法,和这个很相似。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里的玄,就是损的意思,玄之又玄,就是损之又损,那个众妙之门,就是道,就是中,就是共识,就是最大公约数。中国文化里的社会治理的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还有一个说法,大道至简。至,就是极致,简,就是简化,至简,就是损之又损,就是玄之又玄,损之又损,玄之又玄,简损到极致,之后,得到的社会共识,就是中,就是包容,有容乃大,大道。
共同点,就是各方达成合约的基础,在此基础上,各方都最大限度实现了自己的诉求,各方都找到了出彩的机会。达成合约,合作共赢的局面,就是和的状态。
周礼,就是这样的各方达成利益共同体,形成各方约定,一旦形成这样的约定,必须严格执行,各方不得违反。所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里的言,就是言约,也就是约,一言为定,一言九鼎,都是强调约定的不可违,言而无信,不知其可。这里的言就是约定,约定之后,不执行,就是言而无信。
儒学源头
仁者,爱人也。仁,是合作的意思,爱人,就是善于与人合作,善于合作,合作共赢,是君子的基本能力。
慎独,独,就是片面的意思,一隅之意。慎独,就是要防止片面看待问题、处理问题。
大、中、正,都是全面之意,全面整体地看待问题、处理问题,全面系统地处理问题、治国理政。这是君子必须具备的治理思想和技艺。
君子不器,也是君子应具有全面的思维之意。器是具体的,片面一隅之意。君子如玉、如水,但不可像器一样,思维落在具体的东西上;水,也是可以塑造万物,水塑造成万物,水就落入具体了,具有如玉一样的特性,玉琢成器,玉就落入具体了。这是古人的比喻、寓言,古人就是这样讲道理。
善于合作,善于共赢,善于全面看待问题,善于运用全面的思维处理问题。善于合作,就要善于找到合作的共同点和着力点,找到共同点就要达成约定,共同努力,严守约定。这就是儒学所秉承的治理思想和治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