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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话重阳
◎李思民
《易经》中把“九”定为阳数,“九九”两个阳数相重,故曰“重阳”。又因日与月皆逢九,便又称“重九”。九九归一,一元肇始,古人认为九九重阳是吉祥的日子,于是就有重阳登高祈福、秋游赏菊、佩插茱萸、尊老敬老及饮宴求寿等活动。日久年深,重阳节成了中国民间的传统节日。
恋旧怀古,思念亲人,是文人们重阳节最突出的话题。特别是那些“独在异乡为异客”者,能不“每逢佳节倍思亲”吗?可惜,“遍插茱萸少一人”!年仅十七岁的诗人王维漂泊在长安和洛阳之间,在重阳节时,想到自己独身在外,没有和亲人一起欢度佳节,所以亲人在插茱萸时发现少了一个人,这样,亲人们也一定会思念诗人的。把表面上看来好像单单是诗人思念故乡和亲人,就变成了亲人此时此刻也在思念诗人的双向情感交流。全诗出乎常情,曲折有致,显示了王维深厚、新警、独到之处。“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李清照虽然没有直抒离愁,但仍可以透过这层灰蒙蒙的“薄雾浓云”,窥见女词人在重阳佳节,独守空房,内心的苦闷。
官场失意,人生迟暮,借重阳节抒怀宣泄,又是文人们的另一个话题。杜牧自恃才高,在晚唐还是难以施展自己的才华。但是他并不消极,在重阳节时,“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把节日能使人暂时摆脱日常生活的束缚、烦恼,让自己心情放松片刻,形象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了。这是一种化消极为积极、乐观豁达的精神状态。更何况“与客携壶上翠微”中的“客”,是诗名早著的张祜。张祜在穆宗时,令狐楚赏识他的诗才,曾上表推荐,但因受到元稹的排斥,未被见用,特地从丹阳赶来拜望杜牧,杜牧对他深表同情。同病相怜的境遇,使这首诗显得那样深沉,抑郁愁闷之情难以驱遣。但诗人的旷达,历来为世人所称道。
借重阳佳节抒写对国事的忧虑和对战乱中人民疾苦的关切,是文人们关于重阳节的第三个话题。岑参《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园》,“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安史之乱,长安失陷,岑参虽是南阳人,但久居长安,便视长安为“故园”;之所以“强欲登高去”,是为了强调在战乱中清凄悲惨景况。“应傍战场开”,暗扣诗题中“行军”二字,为全诗提供了战乱的时代背景。诗人大胆的想象突破了单纯的赏花、惜花和思乡以及对人民的同情老调,寓巧于朴,余味深长。耐人咀嚼的叙述语言,使全诗的思想和艺术境界出现了一个飞跃。具有信手化尽前人血骨本领的纳兰容若,其词《采桑子·九日》在写了秋光秋色后,立即转为“不为登高,只觉销魂”。词中有诗的意境,“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是杜牧诗中意境;“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是王维诗中景象;纳兰将边塞秋景和旅人的秋思完美地结合起来,写尽了重阳节时天涯羁客的悲苦,精到利落。
重阳登高,寄情山水,品鉴、探寻人生况味和真谛,是诗人们的第四个话题。李白的《九月十日即事》,“昨日登高罢,今朝更举觞,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诗人借菊花的遭遇,抒发自己惋惜之情,颇有点屈子楚辞之风。作者以酒浇愁,朦胧中仿佛看到菊花也在嘲笑他这个朝廷“逐臣”,于是痛苦地发问:菊花为什么要遭到“两重阳”重创?而对于登高赏菊的人来说,重阳节欢乐的情绪意犹未尽,所以九月十日还要继续宴饮采菊把玩。菊花作为一种生命个体,却要忍受两遭采撷之苦,李白站在菊花的立场上,以极为敏感幽微的灵秀之心,发现了这一诗意的空间,把自己的坎坷与不幸表现得含蓄、形象,淋漓尽致。被识家评为“字字亮,笔笔高”。杜甫七律代表作《九日蓝田崔氏庄》尾联两句“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诗人手持茱萸仔细端详:“茱萸呀茱萸,明年此际,还有几人佩戴着你再来聚会呢?”读来令人伤感。唐崔曙留给后人的仅一首《九日登望仙台呈刘明府容》,“汉文皇帝有高台,此日登临曙色开。三晋云山皆北向,二陵风雨自东来。关门令尹谁能识,河上仙翁去不回。且欲近寻彭泽宰,陶然共醉菊花杯。”作者融写景、怀古、抒情于一炉,从四季变换、朝代更替中悟出了人生真谛:自然规律,历史变迁,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功名利禄都是过眼烟云,还不如沿着陶渊明的道路,采菊东篱下,饮酒自娱呢!
重阳节起始于上古,成型于春秋战国,普及于西汉,鼎盛于唐代以后。它与除夕、清明节、七月半并称中国传统四大祭祖日,历代文人墨客围绕它所创作的诗词曲赋,又是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读来醇香满口,余味曲包;尤其对陶冶情操、修身养性,丰富人们的文化生活,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传承至今,重阳节被赋予新的时代内涵,添加了爱老、敬老等内涵,登高赏秋吟唱与感恩敬老,已成了重阳节日活动的两大主题,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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