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孙海涛
1月25日,大年初一,新冠肺炎疫情笼罩下的神州大地,湖北、陕西等30个省区市相继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同样启动“一级响应”的还有眉县职业教育中心二年级学生朱如归。
大年初一出门,他坐汽车,倒火车,甚至在48小时内徒步“逆行”,直奔千里之外的湖北!
大年初四上午11时,这个筋疲力尽的18岁大男孩走入湖北省孝昌县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门,递上红笔写成的志愿书。看着上面“不计报酬,无论生死”的承诺,医生护士震惊了。大男孩龇着牙褪下鞋子,鞋底早已磨穿,两脚十几个大水泡让所有人不忍直视,借来钢针挑破水泡,狼吞虎咽地吃完盒饭,他一抹嘴巴:“我可不是来光吃饭不干活的,我的岗位在哪儿?”
整整59天,这个大男孩把一腔热情留在了湖北。生与死的考验,悲与欢的交织,用他的话来说:“我活过来了,湖北也‘活’过来了!”
踏征途134公里风雪兼程
一双新鞋,一个新行李箱,春节前朱如归已经做好了准备,陪伴父母和姐姐春节出去走一走。
然而,手机里不断刷新的疫情新闻却让他心绪难安。两张图片让他印象最深:一张是84岁的钟南山赶赴湖北在高铁上小憩,一张是疫情下的中国地图,大多数省份已被染成“红色”。
“这样的‘中国红’我不要,我要去湖北。”朱如归觉得,血液都聚集在了眉心。
一通电话打到武汉同济医院、金银潭医院、协和医院……他却被一一婉拒。“不就是嫌我小嘛,我自己去!”这个大男孩心里较着劲。没路费,他借遍同学,10元钱也不嫌少;没独自出过远门,他趴在地图上研究“征程”;没准备,几件旧衣裤被塞进行李箱;母亲朱伟红看得紧,虽然扣下了他的身份证怕他瞎跑,但扣不住他“先斩后奏”的心……
“金蝉脱壳”的计划出炉了。除夕夜,团圆饭桌上他嘻嘻哈哈,却连夜心潮澎湃地用红笔写下志愿书,并备注“红字以表决心”。大清早,他把行李箱悄悄藏在后门,从前门大摇大摆出去,再悄悄绕回后门,提起行李箱,撒丫子就跑。
坐汽车去蔡家坡,再坐火车到西安,朱如归连夜买了张硬座火车票直奔河南信阳。大年初二上午9时,信阳站外,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酸菜牛肉面让他恢复了体力。打车出城到达107国道,他却走不了了。原因很简单,车流都是驶离湖北。
已经下午了,漫天雪花飘落,灰蒙蒙的天地间,朱如归不知所措。望着“距湖北孝昌134公里”的指示牌,他迈开大步,拖着行李箱一头扎进风雪之中。
一行脚印,两行轮迹,积雪漫过脚踝,朱如归就这么一路向南。入夜了,双脚没了知觉,他脱下鞋使劲搓脚,路边的野狗叫得瘆人,他扛起行李箱一路狂奔。后半夜,冰天雪地里,靠着一棵大树,他蜷成一团睡着了。
天亮了,雪停了,他接着走,拍开一家小商店的门,买了火腿肠、面包和6瓶水,风卷残云吃一顿,接着向南走。走一阵,歇一阵,双脚从没知觉变成剧痛,而后就“当它不存在”。每到一地交管卡口,获悉事由的工作人员都苦口婆心劝他返程,但朱如归一一婉拒。
战“红区”25天生死考验
鞋底磨穿,蓬头垢面,行李箱缺了一个轮子……朱如归足足走了48小时,大年初四上午11时,他敲响定点医院——孝昌县第一人民医院院办的房门。当时,这里确诊的新冠肺炎患者多达40余名,缺人、缺床、缺物资,院方领导表态“立即安排”。
一盒米饭,小青菜、肉末米粉、调豆皮三个小菜被他吃得精光,一个菜渣都没剩下。挑完双脚的一溜水泡,谁也没想到,这个大男孩生龙活虎,下午就来到后勤处帮着卸车。成箱的医疗器械、牛奶、饼干、面包,大冷天里他干得满头大汗。
但是,他不甘心,因为“要支援就到最危险的地方去”。傍晚,他拦住护理部副主任汤晓燕软磨硬泡:“您看,我大老远来了,您得成全我不是?”
他终于“被成全”获批进入隔离病区工作。发给汤晓燕的短信中他写道:“危难关头,总要有人‘逆行’战斗!”
隔离病区里,这场“战斗”的残酷超出了朱如归的想象。如果说送餐、清理餐盒、翻身、端尿等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但内心的恐惧、确诊病人脸上的焦虑,却是这个大男孩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朱如归决定尝试改变这里的气氛。除了认真工作,他开始走遍各个床位去“卖萌”,隔着口罩咧着嘴笑、夸张的肢体语言,甚至公布自己的糗事,只为博得大家开心一乐。6个小时的规定工作时间下来,看看手机显示,他居然在病房里来回走了15公里。
这个大男孩让不少确诊病人在欢乐中重拾信心。
一位姓黄的叔叔,每天开始多吃多喝,只为“有力气和病毒打一仗”;
一名20多岁的叶姓小伙,一开始拒不配合治疗,但朱如归找到了与他同是球迷的共同点,聊传奇门将布冯,聊篮球球星詹姆斯,直到相约病好了两人一起踢场球;
70多岁的重症患者吴奶奶,每天挣扎着张开嘴,朱如归捣碎药丸,和着葡萄糖用针管把药液慢慢推送进她的口中;
……
实际上,重压面前,每当静下心,这个大男孩无比想念千里之外的父母。
离开眉县时,他狠心在手机里拉黑了父母,抵达孝昌后,他向班主任王静说了实话,又将父母从手机黑名单里移出。然而,当母亲朱伟红打来电话时,他却不敢接,甚至会硬起心肠回一句信息“我活着呢”。朱如归认为,怒火会冲淡母亲的担忧。
生命有时极其脆弱,病重的吴奶奶还是走了,坐在楼梯拐角,朱如归攥紧拳头,泪如泉涌。
然而,他同时也在见证着一个个好消息。更充足的物资来了,重庆援鄂医疗队来了,黄叔叔、叶大哥……更多的确诊病人在好转甚至康复。
“活过来”“清零”后初心不改
在战“疫”最前线工作25天后,朱如归又马不停蹄,主动转入感染科工作。院方劝他休整,他脖子一梗:“还没到退的时候呢!”
疫情不退,他不退。没有休息一天,他又在新岗位上忙起来了。然而,他却被迫“退”了一次。原来,一次送餐时他的口罩不慎松脱,护士长胡芳一把把他拉到身后,推搡出病室,那一次,他距离确诊患者不过2米。
每天工作超过12个小时。身穿厚厚的防护衣,累了,他靠着板房歇歇;渴了,他咽口唾沫;最难的是小便,只能夹着腿一忍再忍……下班后,他一仰脖能喝下一瓶矿泉水,倒在床上“秒睡”。
孝昌县疫情缓解了,朱如归被院方下了死命令,进酒店隔离休整。3月4日,微信群里的一条消息,让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呼吸内科最后一位患者出院,清零了!”面对窗口,他“啊——”地嚎了一嗓子,尾音久久不息。
休整期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趴在窗前,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马路上汽车更多了,行道树的芽叶又长宽了,小朋友戴着口罩蹦蹦跳跳跑过去了……他知道,春天来了,孝昌县“活过来了”!作为孝昌县定点医院中年龄最小,而且是唯一从外地赶来的志愿者,当地媒体报道了他的事迹。
撤离湖北的日子近了,朱如归寻思着给大家买些礼物。在一个奶茶店里购买奶茶给大家,店主认出了他,任凭他怎么说,就是不收钱。
在孝昌的59天里,朱如归瘦了15斤,当地人也牢牢记住了这个大男孩。临行前,有人请他明年再来一起踢球、旅游,有人送来孝感麻糖、米酒,已经康复的一位阿姨拉着他的手打趣说:“别走了,留下来给我当女婿。”众人哈哈大笑,朱如归满脸通红。
回到眉县,14天隔离期满,家乡人用红被面迎接了这位小英雄。母亲朱伟红在酒店外紧紧搂住他泣不成声。朱如归把头埋在母亲怀里,心里念叨着:“别怪我,妈妈,因为我还有一个‘祖国妈妈’,妈妈有难,我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