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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衣裳
孙江林
  春节将至,远在南京的我,想起千里之外住在县城的父母,想起我小时候过年穿过的母亲缝制的新衣裳和父母做的棉鞋。
  那是多么艰难的岁月啊,我竟浑然不觉,一直到有了儿子之后。我们兄弟六人,尽管三弟从小过继给大姨和姨夫,家里的吃穿浆洗仍然是父母沉重的负担。而那时家里没有钱,一个男劳力一天的工分才7分钱,油盐用度除过当兵转业留在青海工作的五爸捎回的青盐和寄回的钱,就只能靠父亲母亲在土疙瘩里刨了,全家的穿戴,全靠  母亲一手操持。
  我忘不了母亲长久安放在炕头的纺车。队上分了棉花,母亲会让父亲或大哥和我背到三里开外的仁池的弹花机上弹,然后母亲会利用晚上时间带大哥和我在碾盘或木板上一片片打捻铺搓捻子。然后在炕头的纺车上纺成一个个“瓜儿”,纺车的嗡嗡声竟是我入眠最美妙的催眠曲,竟想不到母亲白天要参加生产劳动,回家要做三顿饭,晚饭后还要到涝池洗衣服,待一切安顿好后,晚上才有时间熬夜纺线,为此奶奶曾多次责怪母亲,穿旧一点破一点有啥关系,把身体累垮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我忘不了母亲经布织布的情形,母亲将纺好的线用爷爷做的工字形木拐拐成一坨坨,然后上锅蒸,蒸过再放在盆里用颜料烫染,染出部分红线和蓝线;然后在纺车上再回成一个个“筒筒”,利用雨后晴好天气,在院子一侧的房檐台上支上长板凳,在板凳上捆上两条“筒板”(一条4-5米长,在木板上固定有近20个立柱),在“筒板”上按需要的颜色装上“筒筒”,在当院钉上相距一米的两根一米多高的老橛,在8米开外的地上再钉上一根尾橛,为延长布匹,在一侧会钉上两三根步橛;然后拉出线头在几根老橛之间串绕,最高的两根老橛中间会绕成“8”字;然后在老橛的外侧用“顺子”(织布固线的物件),将一根根线分颜色用签子将线挑过“顺子”,用木棍或宽布收住,在两端装有十字木柄的卷幅上搭上“印子”(细长的竹棍)将线摊匀用刷子刷顺卷起来;然后搭上织布机,利用阴雨天或做好饭大家吃饭的间隙,穿梭引线,织上一阵。母亲织的布细密结实,而且会通过红、蓝、白多条线的间隔搭配,织成各种不同的方格布。我们穿出去的新衣,在村里总会引起妇女的注意,会把我拉过去,扯着衣裳“啧啧”一番,夸母亲手巧,有心者会找母亲取经,甚至经布时请母亲去帮忙。
  日常的单衣夹袄母亲会平时做,新年的衣服多在秋收之后的空闲时间制作。母亲比画出我们的身高胖瘦,亲自剪样,缝制速度很快。为了节省棉花,母亲会拆掉以前的旧棉袄,新旧棉花搭在一起铺垫,贴身的一层用新棉花,外层用旧棉花,实在不够用还会拆掉旧被子取出旧棉花让我们到仁池新弹后添补使用。
  我也忘不了父亲给我们绱鞋的情景。父亲在合作化时期就当了生产大队长,后又经管队里的事,母亲拖累大,有时候难免有缺勤迟到现象。父亲在村里派活时,偶或有人拿母亲说事,“江湖(大哥的名字)他娘不也迟到缺工吗?”让父亲无言以对。为了缓解母亲的辛劳,在母亲粘好鞋底做好鞋帮之后,我常见父亲坐在家门口支起他的“A”字形鞋夹,坐在旧帆布折叠凳上借院里的天光为我们纳鞋底或绱鞋,这在北方男人中是不多见的。父亲绱鞋,总是双面引绳,鞋绱好后会选择最合适的木楦头楦展,鞋子不仅跟脚暖和,而且结实耐穿。
  无论生活多么艰苦,在我的记忆中,每年到过年的时候,我们总能穿上母亲缝制的棉衣棉裤和父亲绱的鞋。大年三十晚上,吃过饺子,母亲就会一件件从红漆立柜中取出为我们赶制的新衣裳和新鞋子,放在我们的枕边。初一早上,我在母亲拉风箱的声音中睡得更香,总是大哥过来喊我和几个弟弟,说:“快起来,跨‘柏朵’,大年初一起早,一年都是勤快人!”我们迅速穿好新衣,六爸和大哥已在当院点燃大年三十下午从西塄上砍回的“柏朵”。“柏朵”有油,点燃时会发出“叭叭”的声响,并发出一种香爨的味道,让人能立马感受到新年的气息。而跨“柏朵”时,我会箭步跨过,唯恐一不小心让火星溅在身上,烧伤母亲为我们千辛万苦做成的衣裳和父亲做的千层底棉鞋。
  跨过“柏朵”,母亲喊我端一碗臊子面供在立柜上,说是福佑全家一年平安吉祥,然后让我们给大人端面吃换汤,其间自己抽空在当院或圪蹴或站立,即海吃新年第一顿香喷喷的臊子面了!
  孙江林:岐山人,南京大学历史学院党委书记、研究员,编著有《岿然砥柱立中流——冯玉祥》《护国英雄蔡锷》等,散文《卖牛》曾获《光明日报》征文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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