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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横雪拥话秦岭
◎墨耘
  每到冬季,总盼望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拂去世间的污浊与嘈杂,还自然一片纯净与洁白。但雪也要落对地方才有灵气,才有诗意。雪若落在茫茫大海之上,则只能是“飞入水面都不见”,既无美感,也无诗意;若撒在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则只能留下“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景象,虽有美感,但很难激发人的诗意情怀;可是,当雪簇拥在立体秀美的山川地带时,在山形、水色的陪衬之下,雪的美丽、雪的气质、雪的涵养,就可以得到充分展示,这种诗意的画卷带给我们美的享受、美的联想、美的启发。
  横亘在陕西宝鸡一带的秦岭,山川秀美,错落有致,是雪景的最佳观赏地之一。一般地,赏雪不仅要看季节,还要看“老天爷”是否赏脸。冬季可到北方看雪,但若“老天爷”不下,则欲看无门。秦岭则不然,赏雪季很长。秦岭的主峰太白山有“太白积雪六月天”之说。事实上,在秦岭主峰太白山和次高峰鳌山的山脊之间,除了炎热夏季那两三个月外,常年积雪。平日里,从关中平原远远望去,太白山顶那若有若无的、在蓝天白云间不断穿梭的突兀的白带,就是太白山顶的积雪。而且,由于太白山水汽涵养丰富,海拔高,有时山下的平原地带还是阳光普照,山顶则出现雨雪纷飞的奇观,所以登太白山,与雪花不期而遇的概率是比较大的。
  今年深秋的一个周末,我与友人一起,同太白雪来了一场惊喜的邂逅。那天下午,好友远道而来,拟参观考察旅游项目,正好太白山脚下秋高气爽,于是我同友人与众多游客一起,先坐景区旅游公交,再换乘缆车上山。乘车途中,先看到郁郁葱葱的山体掩映在清澈的溪水间,山与水浑然一体,似乎秋天离我们尚远;再看到星星点点的红叶点缀在丛林绿树之间,感觉到秋意渐浓;最后快到登山索道起点时,山上的红叶已是成堆成片,烘托出深秋的壮美。坐上缆车,上行约两分钟,就感到风云变幻,天气阴沉下来,这时候我同友人打趣说:“如果能下场雪,就是你带来的好运。”说话间,只见一粒粒细碎的、粉状的小雪悄悄从车窗缝隙钻入缆车中。友人来自南方,见到雪后,大呼过瘾,称赞我“神机妙算”。再上行一段,小雪变成雪花,飘飘扬扬,在车厢前悠游顾盼,在山谷间旋转飞舞,然后钻入丛林,染白山石,给众游客献上最美的见面礼。缆车载我们到达3511米高的终点站后,游客们迫不及待地冲向“中国南北分界岭”石碑处,在那里或放歌或跳跃、或摆姿或拍照、或漫步或眺望,尽情享受与天地的对话,与雪花的亲近。而山顶的雪,也格外卖力,一会儿向东飞奔,一会向西旋转,一会儿密密麻麻,一会儿稀稀落落,像要同游客们捉迷藏,也像要展示秦岭雪的热情和高傲。转眼之间,下山时间到了,大家一再回头,不舍这难得的雪景与山峰。在返回途中,友人对我讲,从来没有见过这“一日历四季”的奇景,这趟考察收获满满。
  回想这一次秋天与雪的奇遇,感慨大自然赐予太白山的钟灵毓秀,我不由得浮想联翩,于是凑成以下闲诗:
  《太白秋雪》山头暮雪缀青松,岭下秋红摇煦风。借问瑶台阆苑境,缘何误入凡尘中?
  太白山的雪说来就来,但秦岭其他地方的雪却是可遇不可求的。不过,相比于更北的北方,秦岭下雪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就在今年11月底的周末,我又遇见了盼望中的秦岭雪。下雪前一天,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有雨夹雪,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雪花就稀稀拉拉下起来了,上午时,雪下得越来越大,从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渭河南岸的秦岭鸡峰山一带,不一会儿就银装素裹了。当时真想找人去堆堆雪人,打打雪仗,无奈尚有未处理完的工作,只好作罢。于是,我静坐在窗前,看着这飘飘扬扬的大雪,默默祈愿,但愿这场雪不要停,从现在起,一直飘落到深夜,让秦岭更加厚重,让渭河更加清澈,也让世间更加洁净。然后,我会枕着夜雪入梦,让纯洁的、晶莹的雪花飘入梦中,让心逐渐清亮和通透;或者,在深夜里一边听雪,一边书写,让那些记忆和流年,随雪花起落,在雪中呼吸,与雪共舞;再或者,到雪地里捧一团雪,带回室内,用温火加热,用雪水泡茶,享受一下煮雪饮茶的逍遥生活。感谢这场雪,给众多像我一样盼雪、爱雪、恋雪的朋友带来了宁静和诗意。
  第二天,雪住后,我前往鸡峰山脚下、渭水岸边,亲近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景,顿时涌起万里江山一片白的感慨。由此又想到古代那些著名诗人,在这初冬季节,看到秦岭雪,有多少诗情涌出呢?搜肠刮肚,想起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有诗言:“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再看这默默东流的渭水,映照着洁白的秦岭,似乎在孤独地诉说着无尽的往事,不由得又想起唐朝另一文章圣手、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写出的千古名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确实,雪给人以宁静,更给人以纯洁,这份难得的景致,不发一点诗情实在对不起雪的馈赠。这两天所看、所触、所听,引人思绪万千,相信北方的雪应该偏爱秦岭,这里是冬雪最好的安家之所。在茫茫天地间,厚厚的一层雪被,把秦岭装扮得轮廓分明、洁白庄严,把整个天地净化得辽阔无边。人的心在此情境下也会高远而舒畅,于是再凑成一首感怀诗,描述一下秦岭雪带来的思考:
  《雪归秦岭》
  朔雪尚秦岭,冬来此做家。
  山山披岫毯,树树挂新花。
  雪影伴归客,林坡收晚霞。
  天心本一色,意远自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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