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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气书悲史怆然满关中
——读张浩文《绝秦书》有感
  ◎马藜芳
  读完张浩文的巨著《绝秦书》,我竟长久地陷入一种沉痛的悲怆,好像被一脚踢进了酷烈跌宕的万丈深谷,想哭却已经哭不出声来。耿耿长夜难眠,寒风凛冽,捧着《绝秦书》,我仿佛只身来到1929年阒寂无人的关中旷野,一声凄寒突兀的呼号冲天而出!
  “谨以此书,祭奠‘民国十八年(1929年)大旱灾’中三百多万死难乡亲。”久久凝视书面扉页的题词,我终于止不住泪流满面。生于郁郁乎文哉的周原扶风,张浩文一直耿耿于1929年陕西的大旱灾。十年磨一剑,张浩文潜心创作,终于写出了32万字的长篇著作《绝秦书》,是他用文字为死去的三百万乡亲立碑,是对受苦和不幸生灵的抚慰。
  张浩文说,这部小说是写灾难,当然要展现灾难的惨烈。然而,惨象不是为了吓唬人,而是要警示我们去思索灾难背后的根源。因而不同于余华、杨显惠、刘震云等直面死亡作冷肃而客观的描写,也相异于同属陕西文学的《白鹿原》将笔触浓墨重彩投放于关中平原近半个世纪盛衰兴替的政治变幻,《绝秦书》的叙事框定在1926年至1929年发生在渭河平原绛帐镇周家寨的这段历史,它将笔力聚集在灾难的酝酿、骤变,直至异化、惨烈的整个过程,展现了天灾人祸后历史的惨绝人寰,也赞颂了无奈悲凉中民众的守望相助。恢宏的场面缓缓地铺展,就像一点点蓄势待发的渭河大川,回荡着惊心动魄的时代骇浪,也泛起苦涩辛酸的人间温度。
  一切表象之下隐藏着事实的真相。灾难,其实早就潜滋暗长埋下了万劫不复的祸种。你看,1926年,周家寨锣鼓喧天,人神共庆,渭河平原又迎来一个风调雨顺的丰收年。漫山遍野的鸦片果子变成千家万户满罐满坛的大烟膏。这黑乎乎的大烟膏可以换来锃亮锃亮的大银圆,可以买来成堆成堆的白面粮。渭河平原上的农民早就换掉粮食改种大烟了。然而,这东西太好了,人人想要窃取。周家寨因为种大烟,年年引来土匪如篦。周拴成看准商机,毅然卖土地、开烟馆,却害得儿子周宝根年轻轻成了大烟鬼。蒋、冯大战,军阀们一样吸大烟、抢地盘。政府置民生社稷于不顾,责令平原地区大种鸦片,以充军饷。
  1928年,当周家寨人过完最后一个大烟的丰收年后,灾难就开始了。持续的干旱让土地颗粒无收,更何况周家寨的农民只有烟膏没有存粮,他们早就不种粮了。最后,连那些值钱的烟膏也被土匪劫走,被军队夺去。旱情越演越烈,死亡的阴霾开始蔓延开来。温饱,是人最本能的求生需求,在没有粮食可以吃的时候,人们只能刨树皮、挖草根、吃泥土、拾雁粪,甚至爬进粪池掏大粪,只要毒不死人的东西都往嘴里塞。大灾当前,政府无所作为,反而连番征税,1929年要交齐1934年的粮税。
  周家寨的族长周克文,这个儿子们眼里将孔孟之书全部嚼烂了咽进去的老爹、众人眼中不听劝告不合时宜的愣老头,才是周家寨唯一清醒的人。大旱饥年,只有他家囤了充足的粮食。事实上,周克文一直对种大烟心存疑惑,他说,一个庄稼人,种粮食才是他的本分。他对土地、对庄稼充满了感情。文中描写他种棉花的场景:棉花种下地就像把周克文的心都种在了地里。他整天在地里低头转悠,蹲在田埂上嘟嘟囔囔,儿子不理解,他义正词严地说:“你这娃咋这样没心没肝?种子憋在土里是最难受的时候,好歹我陪陪它们,人对庄稼有情,庄稼才会对人有义!”这样的举动或许原始得引人发笑,可是这份对土地对庄稼的深厚之情却值得人们去反思!太多的时候,自以为是的人抱着“人定胜天”的信念,天不怕,地不怕,以致我们都差点忘记对孕育生命的大地母亲那一份最起码的感恩与敬畏。
  读周克文,我常常从他看似迂腐的外表下读出一份由衷的感佩。当土匪进村呼啦啦一下子包围明德堂时,抵抗已经徒劳,周克文干脆就把土匪当客人招待。土匪劫财后准备走人,周克文却惊人地冒出一句“之乎者也”,“慢着!待客之道有来有往,来而不往非礼也。”更令人不思其解的是他还让老伴拿出八块银圆,买了土匪的时间,给他们讲起了盗亦有道的故事。周克文以为,人性本善,人的恶行是因为他们迷失了本性,忘记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仁义道德,所以,他要给土匪上课。周克文立意长远,他希望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教导,能让人走上正道。所以我们才欣慰地看到,“盗亦有道”的故事后,土匪的二掌柜秃斑默默把银圆还了回去;周克文放粮时,土匪的领头旱地龙带领弟兄们自发成立了赈灾治安小队。
  惨烈的现实,恐怖的死亡,依然阻挡不了作家对这片灾难深重的土地、对那些胼手胝足挣扎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饱含热泪的同情。书“绝秦”的历史,却处处含情!在外漂泊读书的周立功从北京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登上黄龙塬,他要好好地望一望周家寨的每一处角落。“从渭河北岸到黄龙塬脚下是宽阔平坦的沃野,这是关中道最富庶的渭河平原,旱涝保收,撒豆成金。”这是一个游子对故乡深深的思念。兵荒马乱的年代,周克文的三个儿子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父子四人相对而坐。“五月的阳光硬朗馨香,透过晶莹的葡萄叶渲染出淡淡的绿雾,弥漫在每个人身上。周克文有一种迷离的恍惚,多少年了,他们父子没有像这样团聚过,多少次梦里醒来,他和老伴述说的都是今天这样的情景。”无论时光怎样流转,无论时代如何变更,人间至深的亲情与牵挂永不褪色。引娃对二哥周立言一往情深,因为爱,她不惜拿自己的生命相抵。周拴成饿得奄奄一息,临死前还不忘料理家务,他想着如果儿子回来,那还是他曾经熟悉的家。
  这样的描写是作家赋予灾难作品非常独特的一份温和与诗情,彰显了人性深处爱与恨、对与错的丰富与驳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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