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部由作家马伯庸小说改编的同名网剧《长安十二时辰》,凭借豆瓣8.6分稳居今年以来的国产剧口碑冠军,不仅剧情引人入胜,各种衍生的话题热度也是高居不下;剧中每个鲜活生动的场景,都会唤起人们对古代生活的重新思考。今天,让我们将视线锁定至上承西周、下启秦朝的先秦时期,通过不同类型的器物,试着去呈现雍州大地上古人的起居、娱乐、出行等生活方式,触摸那个遥远的时代,感受雍州十二时辰内可能发生的故事。
本报记者王星
雍州,是周秦王朝发祥之地,华夏九州之一。古时,人们将一天分成“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时辰,饱含着古人对天时、地利、人事的智慧,每个时辰还有一个悦耳的名字:夜半、鸡鸣、平旦、食时……今天的故事,就从“时辰”开始——
夜半,是十二时辰的第一个时辰,此时夜已深;日出,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洒满大地,新的一天开始。
清晨起床,洗漱装扮必不可少。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是对他人和自己的尊重,也是一种礼貌和修养,这话放到古代也适用。
在雍州,没有自来水的便捷,洗脸自然离不开置水的器皿——盆。先秦时期,普通百姓家会使用陶盆,因为制作成本低,但对于富足的人家,盆的材质可能就“高大上”很多。
2001年,在凤翔县彪角镇的上郭店村,考古人员就发现了一个高2.9厘米、口径7.3厘米的圆形小金盆。令人惊喜的是,它的局部还镶嵌有绿松石,腹饰有两道弦纹,看上去十分精致。
在甲骨文中,“监”字看上去,就是一个人趴在水盆边看自己样子的场景,这个字就是现代字“鉴”的雏形。话说,鉴,是青铜器的一种,既能盛水,又可照容。这个象形字所表达的正是以水照容的意思,“鉴”这种铜器逐渐扁平化以后就形成了今天的镜子,它也成了古人爱美的一个证据。
在古代,铜镜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有着密切关系,是人们不可缺少的生活用具。它制作精良、图纹华丽、铭文丰富,是我国古代文化遗产中的瑰宝。商周时期,铜镜已经出现,但相较于铸造精美的青铜礼器,较小的尺寸、统一的圆形式样、素面为主的镜背,使此时的铜镜略显拙朴。
到秦代才开始成规模铸造铜镜,因为镜的使用优于鉴的方面很多,所以到秦以后,再不用水作鉴了,其材质包括金、银、铜、铁等,以铜为最多。但当时铜镜并未走进百姓家,作为身份、地位的象征,它只能供贵族使用,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用装满水的盆来照容,也是古人的智慧选择。
这一时期,宝鸡地区出土了战国蟠螭纹铜镜等器物,其造型、纹饰精美,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雍州人的一天,只吃两顿饭,食时、晡时,分别是两顿饭的进餐时间。
如果穿越回先秦时期的雍州,您可吃不到辣椒、玉米、西瓜这些食物,但是美酒和种类丰富的肉类,也可以让您大快朵颐。
先从主食讲起,老陕爱吃面,但在先秦时期人们普遍食用的是黍、稷,其中品质好的被称作“嘉谷”,类似于现代的小米。在先秦时期,肉食的种类多样。当时自然环境良好,现在许多濒危的保护动物,在当时颇为寻常,竟成了古人的盘中餐。而据记载,高等级的贵族可以吃圈养的猪牛羊肉和鲜鱼,而低等级的贵族只能吃各种野味和干肉。毕竟在古代,野生的动物满地跑,圈养的牲畜却成了稀缺品。
有了丰富的食材,雍州人选择用炙、炮、煮、蒸、煎、渍等方法做料理时,自然少不了美器。宝鸡地区先后出土了不少的鼎、甗、豆等食器。1987年,陇县东南镇边家庄村出土一件春秋方甗,高22.4厘米,是蒸煮器,其功能和现在的蒸锅很相似,比如蒸一锅馒头,箅子上面蒸馒头,箅子下可以熬肉汤,一举两得,不仅节约燃料,还提高做饭效率。
有了盘中餐,怎能少了杯中酒?传说,杜康因为治水有功,而被禹王派去掌管粮库。为了避免粮食腐烂发霉,他把粮食贮藏在树洞中,经过日晒雨淋,粮食慢慢发酵变成了酒。古人认为,酒中有粮食的元气,因而对其十分推崇,周人吸取了商的教训,用礼乐来约束自己,并且提倡饮酒适度。到了秦代,国家统一,经济也渐渐有了起色,酒成了餐桌上的“常客”,酿酒和喝酒的风气也兴盛起来了。
1977年,在凤翔县城关镇高王寺村的铜器窖藏中,考古人员发现一件春秋时期的镶嵌狩猎射宴纹铜壶。该器为盛酒器,纹饰精美,铜壶全身以红铜片镶嵌而成,有四组纹饰,自上而下表现了高台习射、水陆射禽、宴乐及狩猎场面,共有各式人物、鸟兽231个,对研究先秦时期的礼仪、服饰、建筑和社会习俗等,具有重要价值。
临近中午的时候称为“隅中”,趁着好阳光,出门走走,也是不错的选择。
先秦时期,马车是主要的交通工具,尊者都要学会驾车上路。雍州的学校都开设了一门必修课程“六艺”,其中,“御”便是六艺之一,教的就是驾车的技术,这里有五项学习内容: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和逐禽左。这五项技术中,鸣和鸾是第一项,是掌握驾车技术的第一步。
《礼记》规定:君子在乘车过程中,遇到尊者要行“轼”礼,经过卿的朝位要下车,马车不能直接进入人家的大门,以及“妇人不立乘”等。也就是说,在古代不仅天子诸侯乘坐马车仪式很多,其他人乘坐马车的礼节也很繁缛。
首先,乘车人得站着,位置是在舆的前部、轼木之后。古人乘车以左边位置为尊。其次,在乘车时,不能大声咳嗽,不能指手画脚,“车上不广咳,不妄指”。再者,乘车时眼睛要看着车前转轮五圈的距离;凭“轼”时,目光只能看到马尾,否则就是不稳重。
宝鸡地区发现过大量先秦时期马车遗迹。今天凤翔县城关镇马家庄所在地,曾是秦都雍城内的一处宗庙祭祀区,这里除有大量的宗庙建筑基址外,还有许多和祭祀礼仪密切相关的遗存。其中,一座不埋马的车坑应是出于祭祀国之先祖而留下的。
在凤翔县南指挥镇西村、柳林镇血池村,考古人员都发现了车马坑遗存。其中,出土了大量的车軎[wèi]、马衔、当卢、马镳[biāo]、马饰等车马器。有意思的是,在西村秦国墓地发现的两座车马坑,其中一座除葬有一车两马外,还葬有车之御手,以及成套的工具和兵器,工具包括铜手钳、斧、锛、凿等,说明当时的“驾驶员”不仅要有娴熟的驾驶技能,更要具备高超的修车技术。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是雍州人认为最美好的生活方式,到了酉时,就停止劳作,回家放松心情。
《吕氏春秋·古乐》中曾有这样一段记载:黄帝时期有一位乐官伶伦,他奉了黄帝命令,和大臣荣将一起“铸十二钟,以和五音”。此外,炎帝、颛顼、帝喾、尧、禹时期也有关于编钟的记载。这样看来,编钟的原始形态出现得很早。
编钟是中国古代重要的打击乐器,若干个大小不同的钟有次序地悬挂在木架上,编成一组或几组,每个钟敲击的音高各不相同。1978年,宝鸡县(今陈仓区)太公庙村农民冉怀绪,在自家后院取土时发现一坑青铜器窖藏——秦公钟,共出土青铜器8件,共计有钟5件、镈[bó]3件。秦公钟纹饰一致,甬部饰四条小龙,带上有四组变形雷纹,旋部饰重环纹,舞部纹饰可分四个区段,每一区段内有三条变体夔纹相绕,钲部可分五个区段,内饰两条双身夔纹,鼓部饰相向而立的凤鸟一对。考古人员根据钟、镈上的铭文推断,作器者为秦国国君秦武公。
作为秦宫室的重器,这5件秦公钟的形制一致而大小不同。最大的通高48厘米、重24公斤,最小的通高27.6厘米、重6公斤。作为春秋时期秦国国君享有的编钟,秦公钟不但体量恢宏,而且音色纯正清亮,奏响后有双音效果。一个钟可以发出两个完全不同的声音,这得力于匠人们高超的铸造工艺,他们巧妙地把握了每个钟内壁沟槽的深度和宽度。
上世纪70年代,考古人员在凤翔发现秦公一号大墓,其中出土了“国宝级”文物“石磬”。石磬是中国古老的石制打击乐器,为“八音”中的“磬石”音,用石或玉制成,形体有大有小,上面刻有花纹,并钻孔悬挂于架下,击打传声。它造型古朴,制作精美。这是一套完整的编磬,石磬上还刻有铭文,铭文上显示秦景公在冠礼上用过此磬,所以这组石磬不仅是重要的打击乐器,也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
人定,是十二时辰的最末一个时辰,此时夜已深,雍州人已经停止活动,休歇入睡了。
当时的居民区叫“里巷”,是封闭式结构,里墙上有门,有“里监门”专门看管。这位“里监门”每天的工作就是早晨开门,晚上关门,类似现在的小区保安。黄昏休息时,街衢安静,院中或许传来几声犬吠。
因为当时的雍州民宅是包括前院和后院的,《管子》中载:“以前无狗、后无彘者为庸。”也就是说,如果你家前院养不起狗、后院养不起猪,那就说明你穷得叮当响。
如果你成功“穿越”到秦代雍城的宫城内,抬眼望去会发现宫室建筑金碧辉煌,拿今人的话讲,这是青铜建筑构件,这种构件也叫“黄金釭”,一般用于枋和梁的链接处,起着加固和装饰的作用。秦代工匠往往会在“黄金釭”上铸造上蟠魑纹,使“黄金釭”造型极为华丽,可以说是我国最早的雕梁画栋的前身。
就寝时,袭来的阵阵清香有宁神安眠之用。雍州人将一些带有特殊气味或芳香味的植物直接焚烧,利用焚烧时的烟气来驱逐蚊蝇或是祛除浊气,但是专门用来熏香的器物仅限于贵族。
现存于凤翔县博物馆的凤鸟衔环铜熏炉,就是春秋时期贵族的生活用品。该器通高35.5厘米、重4公斤,由覆斗式正方形底座、空心斜角方柱和兽首衔环球形炉体三部分组成。炉体顶端有一衔环的凤鸟振翅欲飞,镂空球形炉体内部有一球状容器。器物的底座为正方形,装饰镂空动物纹样,与球形体下部连成一体,取意为“天圆地方”。
凤鸟衔环铜熏炉的铸造利用了浇铸、编织、铆锻、镂空等多种工艺技术,采用失蜡法浇铸而成,就是现代工艺也很难仿制,整个熏炉工艺精湛、造型优美、纹饰瑰丽,是春秋时期青铜器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