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石碑历经沧桑终有归宿
春夏之交的六川店村广场,满眼所见皆是翠绿。村道两旁的垂柳在雨中舞动,亭台和柳叶上原本的浮尘早已被冲刷干净,于是绿得晶莹、红得鲜艳、黑得纯粹。望着这满眼鲜艳,听着雨滴在伞面上奏出的乐章,心情不由得愉悦起来。
一路观赏着美景,走过广场、跨过望桥、路过鱼塘,不知不觉就到了一个小小的丁字路口,路口一排柳树下,一通两米多高的石碑静静地矗立着。该村支书强新喜介绍说,这块碑是强镇川先生的德教碑。记者仔细看去,只见碑的正面刻有“……金台书院主讲镇川强老夫子德教碑”等十几个大字,另一面的碑文是《强镇川先生德教记》,上面写着“先生姓强名振志字傑生镇川其号也”“世居县西之陆川里”“民国初年地方多事……”等内容。继续看下去,发现一处关于成碑时间的描述——“今岁阴历六月初七为先生周甲大庆”。这个“今岁”是何年?据熟知强镇川生平的村民介绍,应是在1917年到1919年之间。
记者细细阅读碑文,文中对这位强镇川推崇备至,在学识方面,称此人“博闻强记,下笔千言”,在为人方面,碑文撰写者则称“余与其共事颇久,穷见其持身刚方”,可见撰写者对强镇川的尊敬。
村民说,强镇川是六川店村人,但这块石碑却是在成碑近百年后,才落户村中,这其中经历过一番波折。
据介绍,此碑刚落成时,立在市区西关附近的官道旁,用以向路过的行人宣扬强镇川的德行。后来随着岁月流逝,石碑被破坏,后不知所终。直到2012年,才有人在市区炎帝园东北侧的墙根下,发现了这块保存尚算完整的石碑。据炎帝园工作人员回忆,这块石碑是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炎帝园建成后,几名农民拉来的,但具体从哪儿拉来的,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故事,却没有人知晓。
2012年石碑被发现后,本报曾专题报道过此事。六川店村人看到报道后,经和炎帝园方面联系,将石碑运回了村里,并于次年在村里重新立起了这块石碑。至此,经历近百年风雨后,石碑终于回到强镇川的故乡。
一个小村
培养一代教育名家
《强镇川先生德教记》的碑文落款为“徐冲霄拜撰王绳武拜阅郭毓秀拜书谭善述拜讨”。熟读本地志书的人,对这四个人的名字应该不会陌生。其中徐冲霄、王绳武是清末进士,谭善述是清末拔贡,郭毓秀则是当时著名的书法家,这四人全是清末民初活跃在宝鸡的地方名流。四位名流一起为强镇川树碑立传,足见这位强镇川不是一般人。在杨曙明、宋婉琴合著的《金台史话》中,记者找到了关于强镇川先生的记载。
强镇川生于1857年,名振志,字傑生,号镇川。在他40岁的时候,考为拔贡,任河北直隶州判,但强镇川并没有赴任。三年后的1900年,强镇川到金台书院教书。同年,关中大旱,西府处处粮食歉收甚至绝收,致使民众饥饿不堪,靠挖草根、剥树皮填饱肚子,一派民不聊生的景象。强镇川目睹此情此景,立刻上书官府救灾。这个举动获得了官民的一致赞同,于是公推他主持赈灾的具体工作。强镇川没有推辞,凡事亲力亲为,认真努力,不但事事从百姓的立场出发,慈悲为怀,而且一钱不纳,公正廉洁。这种作风也受到官民的交口称赞。灾年过后,强镇川在地方上得到了很好的口碑。
从1900年开始,强镇川在金台书院掌院7年,担任主讲和山长。强镇川学识渊博,任职期间,他充分发挥自己专长,且教导有方,深受同僚尊敬和学生爱戴。有一年,强镇川领试8人,7人中试,用现在的话说,绝对是教学能手、省级名师。7年中,强镇川育出无数人才,成为一代教育名家。
后来,强镇川在县府就职,主管县府财政7年。7年间,强镇川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不但账目清晰,还提出许多开源节流的措施和意见,在官场上也有着良好的口碑。在完美完成本职工作的同时,强镇川也常常赋诗作文,抒发感情。
1922年,强镇川与谭善述等人合作编修《宝鸡县志》(民国版),使宝鸡县中断一百三十余年的历史得以继续记载,为后世保存了大量珍贵的文史资料。1930年,强镇川因病逝世。
一场烟花至今令人难以忘怀
强镇川属于从六川店村走出去的人才,其实在村中,也有许多故事令人印象深刻。今年89岁的村民朱银,至今仍记得上世纪30年代村里的一场烟花,他说,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小山村里燃放如此大规模的烟花。
朱银生于上世纪30年代初,在他家里,还挂着一张1936年拍摄的全家福。记者看到,在这张已显斑驳的老照片上,正中间一位老妇人穿一身深色袄,双手扶膝,安然正坐,以老妇人为中心,左边站着三名妇女,右边则是三位男性。这三位男性的着装很有意思,外侧两名男性身着长衫,脚踏布鞋,戴着瓜皮帽,仍是清末民初时中国人的传统打扮。而紧靠老妇人站立的男子则身穿开襟大衣,头戴圆顶礼帽,从露出的半个鞋面来看,似乎穿着皮鞋。这名男子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神态看起来颇为轻松。老妇人脚前的石头上,坐着两个小孩,年龄大一些的双手扶膝,直直盯着镜头,努力想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一旁较小的孩子面部已被刮花,右手放在膝盖上,左手却悄悄伸到一旁,抓着石头玩。照片上方有一行字,写着“丙子年合家乐于清明节摄影纪念”。
朱银告诉记者,照片上那个不安分的小孩子就是他,一旁的是他哥哥。那个年代,村中人每天只是种地放牧,就已忙得喘不过气来,除了偶尔听听戏外,几乎没有其他的精神享受。朱银说,上世纪30年代,村中有30多亩庙产地,种的都是麦子。不知积了多少年,积了100石左右的粮食。村上人不知道拿这些粮食怎么办。后来,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说,干脆全部换成烟花,在农历二月二的庙会上燃放。于是,村民将这些粮食全部发卖,用卖来的钱买了很多烟花,还从外地雇来烟花匠人。朱银回忆说,匠人光搭烟花架子,就从年前搭到了庙会前夕,可见烟花的规模之大。
到了二月二庙会当天,四里八乡的百姓听说六川店村要放烟花,全都聚了过来。朱银说,当时,除了过年期间偶有人家放些小烟花,从未有人看过如此大规模的烟花表演,他们这些小孩子都兴奋坏了。到了燃放烟花时,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本来按照计划,燃放烟花的村民应该举着火把,一个烟花弹挨着一个地放过去。谁知真到了晚上,刚点着第一个烟花弹,村民就慌了神,将火把匆匆一丢就跑开了。此时恰好吹过一阵风,将火把吹到烟花架下,于是所有烟花弹都被点燃,一齐放上天去。天幕上不断炸开的烟花,似乎将星星和月亮的光辉都比了下去,这一幕震撼了所有村民,当时还小的朱银兴奋极了,只觉得烟花是如此美丽和绚烂。这个场景,哪怕过了80多年,朱银仍然记得一清二楚。
现在,六川店村已经从当初的小小山村,华丽变身为最美乡村和旅游示范村,相信令人印象深刻和心情愉悦的故事,在未来还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