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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船
■黄亚洲/著
  “你是谁?”陈独秀问。
  “医生。”
  “医生?你是医生?”
  “我是医生。”
  “为什么我伤了,就会有医生出来?”
  “我一直在听你演讲。你说话真是有力。你其实应该记得我,你来我的诊室里看过病。你说你是胃病,肚子里经常痛。你说自己病情的时候都像是在演讲,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你,而你是不容易记得一个医生的。现在你想起来了吗?”
  陈独秀点点头:“好像想起来了。”汪孟邹带着他看过上海的好多家诊所,医生有男有女,他确实也记不得哪一个了。但是经这位女人如此一说,他脑海里似乎也有了点印象。他问她,你一直在听我演讲吗?你为什么要听?女人说因为你讲的话有道理,我每天看的是人的病,但是我知道,这个社会有病了。
  陈独秀觉得这个女人这样回答很合自己的意,而且对方的声音也很好听。
  女人又说:“你的脚扭伤了,你该用点药。”她说话虽然轻柔,但是不容分辩。陈独秀点点头,靠着她的身躯,努力站起来。几分钟后,她扶着他穿过一个门洞,又穿过一条窄窄的里弄。陈独秀现在才看清了她,她一张脸很漂亮,眼睛和眉毛都很细,鼻梁挺挺的。陈独秀一直没有吭声,任凭那女人叫了一辆黄包车,坐了上去;几个弯之后,他又被扶进了一间旧旧的平房,平房里都是质地很厚重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水味儿。
  按照女人的吩咐,陈独秀倒在一张竹躺椅里,然后把右脚高高架起。
  女人叫他忍住痛,脱了他的旧皮鞋,又脱了他湿漉漉的袜子。浓浓的臭味从空中一阵阵散开来。女人闻着,也不回避,也无表情。她先用毛巾,再用酒精,净了他的脚,然后调和着一种褐色药膏,仔细地为他敷抹。陈独秀龇牙咧嘴,感觉到又凉又痛,但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在心里已经确认她是个医生了。医生这种职业,他一向是敬佩的。女人问他痛不痛,陈独秀说:“稍微有一点。我在北京也翻过一次墙,脚也扭过。”
  “那就是陈伤了。”女人说。
  一个男孩探进头来,四五岁的模样,脸很圆,头发盖在眉毛上。他看看陌生人,又看看女人,说:“妈,我要吃番薯。”
  “自己去锅里拿,乖!”女人说。
  孩子走了。陈独秀问:“你先生呢?”“别提他。”
  为什么别提呢?陈独秀木然,后来又摇摇头。
  女人笑一下,说:“我是一双他穿过的鞋子,说扔就扔。扔了都五年了。”
  陈独秀瞧着自己的光脚丫子出神。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施芝英。”
  “你真的喜欢听我演讲?”
  女人说真的喜欢,不过今天也只是第一次,她是偶然路过那儿。陈独秀来了兴致,追问女人,听自己的演讲,到底是什么感觉。
  “没听你讲话之前,我是这个感觉。”施芝英伸手,按熄电灯,房间顿时一片灰暗。“听你一番讲话,就是这个感觉。”
  她复又打开了灯。
  陈独秀觉得这女人聪明。
  “书生之言,不会有这番功用吧?”陈独秀淡然地说,一边说,一边心里振奋。他完全明白自己讲演的那种冲击力。
  施芝英的回答态度诚恳:“不然,我也不会救你。我一个弃妇,敢背你敢扶你吗?”
  陈独秀盯着这位穿着碎花儿布衫的女医生,仔细盯着,长时间盯着。突然,女医生发出了一声笑,笑声碎碎的,同时,她的笑容也很妩媚。(连载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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