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张琼

 
　　他是北京舞蹈学院教授，编著的《中国双人舞编导教程》填补了中国双人舞教材的空白，编导的舞剧《天地之上》摘得五项国家级大奖。
　　他是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的舞蹈编导专家，创作的舞蹈作品《长城》《梁祝》《玄凤》走出国门，在韩国、美国等多个国家演出，惊艳四座。
　　他还是当红影视剧的舞蹈编导，电影《十面埋伏》、电视剧《唐明皇》《杨贵妃秘史》中大段影视舞蹈都由他编排，西方舞者评价他创作的《仙人指路》有百老汇经典作品《雨中曲》的美感……
　　这沉甸甸的艺术硕果，均出自岐山县蔡家坡西北机器厂家属院里长大的一位宝鸡乡党之手，他叫张建民。近日，张建民应邀回到宝鸡，准备为家乡编排一部青铜文化主题的舞剧，工作之余，他向我们讲述了自己的故事。登上国际舞台的蔡家坡犟娃
　　“我会努力去做小群体里拔尖的那拨人，成为最刻苦最勤奋的那个娃。”
　　1964年，张建民出生在岐山县蔡家坡西北机器厂大院里，童年时期，张建民随师傅习武。彼时，“革命样板戏”广泛流传，人们看《红色娘子军》、跳“忠字舞”，在这样的氛围里，张建民渐渐喜欢上了舞蹈。有人不理解，一个男娃为啥喜欢跳舞？张建民有一股子犟劲，不管别人怎么看，坚持自己的梦想。好在父母思想开明，对儿子的爱好并未阻拦。
　　12岁时，张建民进入宝鸡歌舞团“文训班”，“文训班”和“戏曲班”一起练功，张建民接触并学习了秦腔。犟娃性格促使张建民要求自己成为班里最刻苦最勤奋的娃，努力做到拔尖。他练功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冬天扶着石狮子练功，双手冻裂。一次，做饭师傅看到张建民在金台观练习倒立，就说：“娃，你好好‘拿顶’，我去买个菜。”师傅买菜回来做好饭，张建民还在练习倒立。
　　勤奋好学为张建民带来良机，他曾担任陕西省古典艺术团《仿唐乐舞》领舞。1985年，张建民凭借扎实的功底考入北京舞蹈学院首届编导系本科班，成为班里年纪最小的学生。考学时，张建民给北京舞蹈学院的老师写了一封信，信里没有过多言语，而是一幅幅舞蹈构图，几张图组合成一个故事，表达求学心切的心情，老师被这封特殊信件打动了。
　　进入北京舞蹈学院学习，为张建民打开了通往艺术世界的大门。当时，改革开放如火如荼，大学培养人才氛围浓厚，优秀课程大量开设，中外名师倾心教授。艺术名家章民新、孙天路、李承祥等人为张建民授课传艺，这些老师曾编创《宝莲灯》《鱼美人》等经典作品，艺术修养很高。在良师引导下，张建民舞艺突飞猛进，并渐渐领略到舞蹈的妙境。学艺过程中，张建民不改“犟娃”本性，想不通的地方坚决不改，没学会的东西千方百计要学会，被孙天路老师称为“蔡家坡小犟驴”。
　　正是这股犟劲，推动张建民不断登上更大的舞台。1988年，张建民赴美师从本·史蒂文森学习编舞，其间向诸多著名国际编导大师求教，这段经历使张建民对芭蕾舞剧创作体悟颇深。中西名师的舞蹈编创理念在张建民脑海里交汇，形成了他编舞理念的多元与创新。
　　1989年，张建民与范东凯合创的大学毕业作品《长城》征服了北京舞蹈学院师生，舞剧以长城为主题，舞出了筑长城苦役者的形象，表达了“人筑长城”“长城筑人”的双重意象，交响乐与舞者似乎融为一体，颇有诗意，展现了张建民高度熟练的编舞技能。这部舞剧演出后，引发了一场关于“舞蹈诗”的热议，杨少莆、胡尔岩、赵大鸣等多位舞蹈评论家对其赞赏有加。该剧还进入韩国国家大剧院演出，大获好评。
　　实力是最大的吸引力，1991年，张建民应邀为美国休斯敦芭蕾舞学校编创毕业生作品。次年，张建民以优异的专业成绩留校任教，自此，优秀作品汩汩涌现：《玄凤》《天地之上》《二泉映月》《满江红》《红楼·葬花魂》《原野》《礼乐魂》等作品与观众见面。其中，民族芭蕾舞剧《玄凤》在美国洛杉矶、亚特兰大等地巡演，广受赞誉。舞剧《天地之上》向观众展示了一个浪漫神秘的七彩云南，一举摘得中国舞蹈荷花奖作品金奖等五项国家级大奖……
　　谈起成长往事，张建民感慨：“我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这个时代让我有了学习、提升的机会和空间。同时，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会动力无穷。”
　　当红影视剧中的舞蹈编导
　　“舞蹈不光是玩玩胳膊、弄弄腿的事儿，它和文字一样，是一种文化的表达。”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看过张艺谋电影《十面埋伏》的人，定然对影片中章子怡所跳的舞蹈《佳人曲》和《仙人指路》印象颇深，这两段舞蹈，正是出自张建民之手。其实，早在上世纪90年代，张建民就已经开始了影视舞蹈的创作，曾红遍荧屏的电视剧《唐明皇》中的舞蹈就是他编排的。
　　2003年，张艺谋筹拍电影《十面埋伏》，经朋友介绍找到了张建民，张艺谋看过张建民的作品后坚决邀请其加入团队。根据电影情节，张建民编创了两段舞蹈，《佳人曲》将唐朝舞蹈的软舞和硬舞相结合，动作婉约、柔美、典雅，展现了一位倾城倾国的美人形象。《仙人指路》的编创更复杂一些，需要通过舞蹈完成一个刺杀的情节，张建民起初想用盘鼓舞，经过实践，改成了长袖击鼓舞，采用豆子击打鼓面的创意，将明清水袖、唐舞、民族舞等中国古典舞相结合，同时，融入西方现代舞元素。于是，形成了章子怡所跳的《仙人指路》版本：随着豆子击鼓声，舞者用水袖应声击鼓，或轻盈飘逸，或飞腾蹈踏，律动感强，舞毕用水袖卷刀完成刺杀情节。
　　随着电影《十面埋伏》的播出，这段舞蹈红极一时，许多女孩模仿这两段舞蹈，参加电视选秀或文艺表演，张建民这个名字也被更多人知晓。电影《十面埋伏》在国外演出时，影视舞蹈《仙人指路》惊艳了西方观众，当地舞者评价道：“这段舞编排得像百老汇的《雨中曲》一样好看！”不久，导演尤小刚力邀张建民为电视剧《杨贵妃秘史》编舞。
　　谈起影视舞蹈编创的秘诀，张建民认为，不论是舞剧，还是影视舞蹈编创，要想抓住人心，都要在“文化”二字上下功夫，具有文化灵魂的作品才能感染观众。他说：“舞蹈不光是玩玩胳膊、弄弄腿的事儿，它和文字一样，是一种文化的表达。”
　　基于这样的认知，张建民近些年边教学、边创作、边学习，阅读了大量的历史、文学、美学等书籍，从中寻找舞蹈编创的灵感和素材，并获得了文学学士和艺术学硕士学位。张建民的舞蹈编创田园之所以百花齐放、硕果飘香，是因为他善于学习和积累，积攒了各个学科的知识种子，才有了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他也因此被评为“知识型编导”。
　　塑“新古典风”的编舞高手
　　“具有民族血脉的东西，才会直指人心，让观众感受到亲和力。”
　　岳飞故事、太极功夫、书法气韵、敦煌壁画……在张建民编创的舞蹈作品中，出现大量民族文化元素，“中国意象”十分鲜明，他擅长用更具时代感、更美的舞蹈语言，讲述中国故事。《满江红》《红楼·葬花魂》等具有“新古典风”的舞剧，可以看出他浓厚的民族文化情结。
　　张建民说：“民族文化是舞蹈编创的富矿，具有民族血脉的东西，才会直指人心，让人看了感受到亲和力，这是一根斩不断的血脉纽带。”阅读、观察、思考，让张建民在民族文化中找到很多灵感。他的作品中还出现了许多宝鸡文化元素，如周礼、石鼓文、玄凤等。“我在周原沃土中长大，周秦文化在无形中浸润了我。”张建民说，周礼启发了自己对舞剧《礼乐魂》的编创，郊庙里祭祀的场面来源于周礼，探求周礼中礼乐文明对人灵魂的洗涤。在创作芭蕾舞剧《玄凤》时，张建民脑子里闪现了“凤鸣岐山”四个字，一只凤凰的形象飞入脑海。随后，他借鉴敦煌壁画的故事，改编出《玄凤》故事。
　　挖掘民族文化的创作之路并非坦途，芭蕾以西方文化为根基，中西文化差异给中国芭蕾的创作设立了障碍，要进行芭蕾的中国化创作，张建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抓紧“民族文化”。他在《玄凤》中加入绸带舞、水袖以及一些民俗舞，融入“飞天”“凤鸟”等形象，当舞者脚下的“尖足”与手上的彩绸融合出现时，观众意识到，中国芭蕾也可以这么美！
　　石鼓文的书法艺术，启迪了张建民对舞剧《长城》的编创，他把凝固的双人舞造型，比喻为“隶书”和“篆书”，将流动的双人舞，比喻为“行书”和“草书”，用书法的演变和气韵来编排舞蹈，“新古典风”扑面而来，文化味儿浓郁。
　　张建民回忆，自己和宝鸡文化很有缘分，周原遗址发现那一年，他和演出团队一起去参加庆祝演出，看到了周原遗址的面貌，虽然只是些坑坑、夯土，但古朴的周原之风扑面而来，仍能感受到那股力量。
　　近期，张建民受邀回到宝鸡，准备编创一部反映青铜文化主题的舞剧，目前，正处于采风、整理资料、筹划阶段。张建民说，宝鸡城市变化很大，乡亲们建设家园的热情很高，自己也将不遗余力用更好的作品回报家乡、宣传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