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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商史话
■章学锋/著
改观户县人独撑德泰合局面的,是来自户县崔家湾的陈冠群经理,他接号后,大胆任用甘孜州人杨自林、上海人宁俞、重庆人阎治平等外省籍人士进入商号高管层。这些新鲜血液的加入,为商号注入了新的活力,使得德泰合的生意在随后十多年里呈现几何级发展。当时,康定地区每年能产羊毛35万斤,全部被德泰合垄断买下;甘孜州地区年产麝香1200多斤,三分之二被德泰合收购。德泰合的汇票在雅安、重庆、成都等地都能自如地流通,还在成都、重庆、汉口、上海、天津等地开设有分号,整个德泰合商号有资金18万两,店员80多人,年营业额约20万两白银。这些商号,经营的土杂、茶叶、布匹、百货、药材等品种齐全,是名副其实的康定商业中心。产自四川雅安的茶叶,先由陕西泾阳帮商人来统一收购加工,后将其中九成以上售给炉客,再由炉客转销给藏区各地,每年多达4000驮(每驮四包,每包重60斤)。此外,还在西藏收购黄金和麝香、虫草、贝母等贵重药材以及羊毛皮张,收购后运到成都、重庆、沙市、武汉、上海等地出售。也有炉客直接与外商交易,如泰来恒就与美商进行药材交易,英国某大学还授予德泰合经理陈洪涛商业大学士学位。
这么多的陕西商号,之所以能在康定站住脚,而且还发展得相当不错,是因为这些商号有一整套完备的内部监督管理、人员分配、业务培训、层级设置、奖惩及经贸管理制度。比如,德泰合就明确规定:
以上割下,以下监上。财东住在家乡遥控各地掌柜,每一年或二三年列总号或分号查账一次,财东如在号上支用银钱,须登账在年终红息内扣还。财东子女更不能在号上挪支分文。
掌柜为本号的全权负责人,对号上人有绝对任免使用权,但不能随意挪支号上钱物,除正常衣、食及必不可少的招待、应酬费用外,家庭开支及其他私人费用,概登账年终扣除。对二柜的账目和银钱、货物的进出,只有监督权,没有管理和使用权。
二柜:是全号的关键,不但管买管卖,甄别货物伪劣、掌握行情等,同时集保管、总会计、出纳于一身。
先生:除登门市、搞收购,接洽买主、卖主,做进出流水账,向财东和全国各号写信联系,同时要有较高的业务水平,早晚还要传授学徒珠算、藏语、文化业务知识。
跑街:又称“把式”,是具有一般的识别货物能力,专门从事钻锅庄、钻店铺,打听行情物价;如遇小宗土特产,即拍板收购;若有小买主买零茶、布匹,亦可出售;如定大买卖,便引到号上成交。
新客:即学徒。每年的春末和秋季,都有一些“老炉客”从家乡(陕西)带来一批“新客娃娃”,一批四五十人不等。自费到打箭炉后,各号即来挑选相貌端庄、粗识文字、聪明伶俐的到各号当学徒。挑选不上的,即分派给各号在南、北两路扎庄的庄客去上牛厂,到草地学习买卖。
学徒入号后,只供吃穿并无工资。在吃饭时掌柜、二柜等八人同桌,新进学徒,须站立舀汤,在他人饭毕,才可到厨房吃饭;每年的端午和除夕,可以得到一到两个赏钱添补鞋袜。学徒每日早起,按分工打扫店铺门面,一切就绪后就独自学习珠算练字等。晚上则在先生的指导下,学些藏语与礼貌待客知识,他们在学习三五年后,合格者留下,其余予以辞退。
奖罚:全号人员的伙食费用全由号上实报实销,掌柜、二柜的正常四季衣着,正常的应酬费用尽其所需。年终结算,把纯利的一半,投入号资再生产,其余一半分作四十份,二十份为号东所有,其余二十份作全本店员按“红簿”上的名次。学徒五年后,如有贡献者可分二至五厘,劳苦功高的掌柜最多可分四份。这就叫“人银各半”。
如果学徒经各种测试合格,就可充当上街买菜,办伙食。再就是提升为“跑街”,以至提升,直至总号掌柜。如有特殊贡献,升为财东(资本家),但不多见。不管是总号掌柜或学徒,如果触犯原则号规,就被财东不给任何报酬,扫地出门。
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原因,是秦商守信用、诚实、勤劳,尊重当地风俗。炉客是最早进入康定的汉族商人,后来因川商、晋商等商客的进入,为与其他省商人抗衡,秦商和晋商在康定陕西街北端的诸葛街上合建了秦晋会馆。因“陕西客商经营的店铺有百余家,是康定商业最繁华的街区,而聚居在陕西街的茶店就有80余家,资金最雄厚的是陕西帮”,所以会馆的成员以陕西商人为主,人们习惯称之为老陕会馆。会馆的规模比较大,前有戏楼,中有财神殿,后有关公殿,房舍100多间。会馆还设有互助资金,对于两省在康定生活有困难或回家无路费的乡亲,会馆无偿给予资助。巴塘的陕西客商,还和川、滇客商联合成立了以陕西客商为主的三省商会财神会。乾隆二十九年(1764),财神会筹资建川陕滇会馆,又叫关帝庙,内有关羽、周仓、关平等塑像。会员凑钱放贷,利息作为商会活动费用。陕西商人的这一慈善之举,流传开后被很多商会所学习,沿用至今。
来自陕西户县的炉客,在明清时期大规模地来到康定,他们一路走来一路播撒着陕西关中的文化风俗。在途经陇南徽县、成县等地时,有的炉客就选择留在那里经商,他们收购、加工、贩运中草药,切片包装后分级运送到宝鸡、西安、上海等地,仅每年发送西安的党参一个品种,就多达5000多箱,每箱百斤。(连载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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