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每一条通往你的路，都从我心里出发
回到我身体的每处血管
成为流动的血
每一缕萦绕你头顶上的炊烟
都在我味蕾上
留下单调却甜美的记忆

你不仅仅是我的襁褓，摇篮
我的丑小鸭，摇摇摆摆留下的脚印
我的墙角的蛐蛐，草丛里的蚱蜢
树杈鸟窝里的鸟蛋
也不仅仅是，随我一生的母语
我的地方口音
我履历表中，不可改变的出生地

也不仅仅是，回旋在乡村小学上空
儿时识字的稚嫩的读书声
带来的生机与活力。田野上年年岁岁
在眼睛里开花，在心里成熟的庄稼
也不仅仅是，渭河带着沉重的梦
流向远方时留下的回响
秦岭驮着沸腾的群山
耸入云端的憧憬

这个称作故乡的地方
在祖国的版图上
它只是个地名
在我的生命里
却是我的梦，我的灵魂
我落叶的根

我要把诗歌种在田野
我要把诗歌种在田野
我要选择美丽的汉字，做良种
挑最肥沃的土地，做稿纸
开现代化的农机播种和收割
用宋朝的雨水浇灌，唐朝的太阳
照耀。我要建造一个
和世界相似的，新的粮仓
我要收获人类最好的庄稼
统统放进向阳的，每个人
都可以自由进出的粮仓
那些闪光的汉字，种下去
长出的不是玉米和麦子，也不是
高粱和大豆，更不是蔬菜和瓜果
种在肩膀一样坚强的高山和森林
它是钢铁和煤炭
种在母亲乳房一样
温柔的江河流域，是工厂、学校
和幼儿园，是养老院，是医院
种在心一样广阔的沃土，是一座座
新的都市和农村，是一条条
永远通往早晨的、笔直的，大路
车和人走上去，像水在河里
开着浪花，在芬芳里流动。整个世界
就是这样一趟列车，你永远
也不要问站名，这一站是幸福
下一站是快乐
每一站都是和谐相处的
一行一行的汉字，一节一节的诗
没有贫富差别，没有高低贵贱
都是一亩一亩的良田
我把诗歌就种在
这样的田野。走到任何地方
见到任何人
都和诗无关，但所有一切
都如诗一般纯粹
诗一般光明

邻居
看见一个妹妹，看见漂亮的花
感觉到香
看见一位母亲，看见天真的孩子
体会幸福
看见阳光，看见一寸一寸影子挪动的心
怀着感动
看见梦，看见月光的水深深浸透夜色
升起一片海

看见金子，以及看见的一切
没有看见的美景
以及没有看见的一切
也都是我的邻居
一首诗飞起来也许很远，在天涯
我也要做它的邻居
一件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
或许是果园，即使在偏远的乡村
也是我的邻居

我的左邻是风，右舍是雨
美丽的风景从眼睛里出来
好听的声音从耳朵里进去
我不是孟母。我是秦岭以北
周原以南向西的川道
西府人家
我风调雨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