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张琼
“他的书是十分珍贵的党史、军史资料。”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少将、扶眉战役亲历者刘懋功对眉县人侯省彦的评价。
“他是宝鸡栈道的‘活字典’。”这是宝鸡栈道爱好者对凤州人翟天行的评价。
“高手在民间!”这是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雷兴山对宝鸡文史爱好者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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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宝鸡文史爱好者的力量不断崛起,他们凭借广泛采集收纳,深入某一领域研究,很好地帮助了我市各县区文化单位工作的开展,为宝鸡地域文化收集、研究、传承立下功勋。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没有高端的平台,没有强大的团队,也没有专门的经费,大部分人是凭一己之力、满腔热爱,自愿长期从事宝鸡地域文化的研究。他们通过对家乡文化的研究、宣传,展现出纯粹而浓郁的文化自信,成为西府大地上不可小觑的一股暖流。
拾穗长年累月捡拾【地方文化】入仓
“不图啥,就是喜欢干这事!”谈及初衷,我市文史爱好者总会这样说。喜欢,自愿,不图回报,并且长时间坚持,是我市这一文化群体的一个显著特点。这让人想起西方传唱各民族史诗的行吟诗人,他们来自民间,传唱于民间,把民族的故事一代代传唱下去,《荷马史诗》就是依靠这支力量传唱下来的。兴趣和使命仿佛与生俱来,没有人督促,却一直自发而长久地默默进行。我市文史爱好者,正如同我市地方文化各个领域的行吟诗人,在各县区各村落奔走,长年累月地进行地方文化的采风收集、研究传播等工作。
1986年,几位扶眉战役烈士后代来到眉县悼念亲人,想寻找一些与亲人有关的痕迹,有的烈士家属没有找到亲人的名字和事迹,满怀遗憾地离开了。当时,33岁的眉县教师侯省彦知道这一事后,很受震动,大部分的烈士事迹已被相关文化单位收集,但仍然有一些散落的无名英雄和事迹,难以找寻。侯省彦决定,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走访扶眉战役的亲历者,采访这段往事,让更多牺牲在扶眉战役中的烈士不仅有名有姓,而且要有事迹,有来龙去脉。于是,从1986年开始,侯省彦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寻找到了200多位扶眉战役亲历者,采访、积累了150多万字的珍贵访谈资料。1996年,侯省彦写成《扶眉战役丛书》第一本书籍,截至今年8月,丛书包含的《鏖战扶眉》《老战士回忆录·铭记》《红色故事》等六本书籍全部出版,侯省彦的心愿圆满完成!由于侯省彦对扶眉战役长久、深入的探访,有效弥补、完善了扶眉战役这段红色历史的部分空白,也使他成为地地道道的扶眉战役红色文化学者,接受中央到地方媒体的采访二十多次,被誉为“为扶眉战役树碑立传的人”。上个月,西影集团扶眉战役纪录片摄制组专门找到侯省彦,聘请他为顾问,通过他提供的资料和帮助,摄制组采访到诸多扶眉战役亲历者,使得这段历史更准确更广泛地传播给观众。今年,侯省彦整整65岁,从1986年到2018年,记录扶眉战役这件事,侯省彦干了32年,自掏腰包十几万元。费时间、花钱、奔劳、顾不上家,为啥探究扶眉战役?侯省彦说:“很简单,为了对得起在家乡发生的这段历史,为了让这段红色故事不被人遗忘!”
“莲花山,莲花山,山上柏参天,嘉陵河水急,日市在里边。”今年77岁的张维新偏爱炎帝故事的收集,探寻我市炎帝文化遗存是他坚持几十年的爱好。从1982年至今,张维新花费36年时间,无数次背着馒头和水壶,跑遍六个省几十个县区,义务探寻、搜集炎帝遗踪,收集炎帝故事100多个。翻阅张维新的书稿,有神农立杆测天象、炎黄联谊、日中市、炎帝降牛耕田等炎帝故事,也有民间流传的与炎帝有关的歌谣,还有他撰写的《天台山风景人文资源开发利用的建议》等文章。他的心愿是,希望有生之年,能让更多人看到自己的书稿,为宝鸡炎帝文化宣传添火加薪。
侯省彦、张维新、蒋五宝、吴正茂、孙培元……一个个名字,从古稀老者到青年才俊,一批宝鸡文史爱好者奔走于田野,在各自喜爱的领域越走越远,他们忙碌的身影,就像西府拾穗人一样,把遗落田野的地方文化捡拾起来,归入粮仓。
掘井潜心深究被人遗忘的冷文化
不满足于简单的收集整理,潜心研究,对某一地域文化领域的见解、观点、建议趋于专业,这是我市文史爱好者的又一特点。相比现在一些年轻人三天两头换爱好,我市文史爱好者对自己钟爱的某一文化领域,彰显出专注的特点,即使研究的是一门无人问津的冷文化,也不妨碍这种专注和专业。
“现在,有些年轻人觉得咱西府民俗文化俗、土,我觉得恰恰相反,西府民俗很雅、有趣,这种乐趣必须深入了解我们的民俗文化,才能体会到。”宝鸡民俗博物馆特邀顾问李福蔚说道。在担任宝鸡民俗博物馆顾问之前,李福蔚一直在义务、自发从事宝鸡民俗研究,他曾是一名教师,在乡村工作二十余年。工作之余,李福蔚为了和当地群众搞好关系,采用“入境问禁、入乡问俗、入门问讳”的方法,很快和乡民打成一片,乡间约定俗成的习俗规则使李福蔚心生敬畏。自此,他爱上了宝鸡民俗,奔走在我市各县区采撷老习俗、新民俗,从年节民俗到民间工艺,从方言俗语到社火曲艺,从红白喜事礼节到老物件老行当,李福蔚整整研究了五十年,不仅写成《西府民俗》《闻道录》《探俗承雅》等书籍,还形成了对宝鸡民俗的深刻见解。他提出:西府民俗文化具有历史的悠久性,史前文明的痕迹浓烈;西府民俗文化具有时代的先导性,特色鲜明且积淀厚重;西府民俗文化具有传承的融合性,善于吸纳异域文化。丰富的民俗事象资料收集,加上深入浅出的民俗文化研究,他的书籍曾获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学术著作奖,并被省市社科界、文艺界评价为“填补了省市民俗学科研究的空白”。正因为李福蔚对我市民俗文化专注而专业的研究,六年前,他被宝鸡民俗博物馆聘请为特邀顾问。李福蔚说:“宝鸡民俗学问大,它是宝鸡人的标识,我钻入这一学问中难以自拔,其乐无穷,希望年轻人也能爱上家乡民俗。”
在凤县凤州镇有一位出了名的文史爱好者,他被誉为宝鸡栈道“活字典”,此人叫翟天行,是凤州镇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说起秦岭山中的栈道,他侃侃而谈,神采飞扬,从修建时间、路途走向、沿途地名、遗迹典故,无一不通。栈道文化是一门冷学问,很少有人触及,但翟天行却利用农闲时间走遍了凤县秦岭山中的条条古道,查阅资料,发表了许多研究凤县栈道的文章。可以说,他对栈道的研究和热爱,已经超越一般专家,甚至于文物普查队都请他做向导。
民俗文化、栈道文化、地方曲艺等,这些存留于乡村的文化,因为有零散、口头传播、资料稀少、研究耗时长等特点,并不受官方学者的青睐,但是在李福蔚、翟天行等人的努力下,这些散落的地域文化不仅被采集收纳起来,而且被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和探讨。他们如同掘井人一般,选中一口喜欢的井,倾注热情和心血深掘,直至清泉涌出。
传芳自发传播宝鸡地域文化魅力
我市文史爱好者还有一个特点——宣传意识日益增强,从单纯的自我喜欢,转变为有意识的向市民、游客、媒体、社会进行宣传,这使得宝鸡地域文化得以更广泛地传播。
一次,一位美国老人HopeJusfman来到凤州,请翟天行为自己做向导,探访凤州至三岔的古栈道。这位美国老太太对蜀道情有独钟,几乎跑遍了栈道的各个地区,而且精通中文,对栈道文化了解较多。在凤岭上,两人关于杜甫有没有来过连云栈道,还进行了学术争论,美国老太太认为杜甫没走过连云栈道,他入蜀走的天水、徽县、两当这条道路,但翟天行认为,杜甫在陕西待了很长时间,他从长安入蜀,不会绕道秦州,而是走连云栈道,并且拿出了杜甫的《晓过凤岭》一诗,指出诗文中的凤岭就是凤县栈道上的凤岭。这些见解,让美国老太太连声称赞“有道理”。
每逢春节、元宵节等传统节日前夕,李福蔚就会接到省市各家媒体记者的采访,面对记者关于宝鸡节日文化的各种提问,李福蔚有条不紊地逐一回答,不需要看资料,几乎是脱口而出,言语中充满了对宝鸡民俗文化的自信与自豪。
岐山县雍川镇何家村人、退休教师苗晓智则热衷于在村上传播红色历史,他广泛搜集村上的红色人物故事,并多次组织村民学习,通过他的讲述,许多村民知道了苗养田、苗世英等人护送习仲勋等革命先辈的故事,知道了老一辈乡民运送支边物资的往事,继而产生了家族自豪感。
其实,在宝鸡村落,像苗晓智这样的文化人还有不少,几乎每个西府村庄都有一位文化人,他们或精通村庄历史,或知晓家族故事,或清楚俚语典故,虽然还算不上学者,但他们却以村落文化人的身份,很好地传承着西府村庄文化,使零散的村落文化得以延续。如若要探寻西府村落间的人文珍宝,必得找寻他们的帮助。
如此,我市文化单位工作者以及文史爱好者、村落文化人合力,共同传播宝鸡地域文化的芳香,释放着西府人的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