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仕女图》 《捣练图》局部 《槐荫消夏图》 《虢国夫人游春图》局部 《虢国夫人游春图》 天热成这了,穿得再薄再短,离开空调也受不了。那你说古代咋办?你看电视剧里周秦汉唐的装束,宽袍大袖,领子十几层,这天气不中暑?其实,电视剧里男的穿的都是正装,而且是在朝廷上班的正装。这种正装属于制服,就是穿,也是大清早上朝只穿一会儿,回家进门就得给脱了。一是热,二是尊重,衣服是朝廷的,不是啥时候都能穿。再说了,这些衣服絮絮索索干啥都不方便,估计这么设计也是为了皇帝的安全,穿成这样在朝堂上得架着,别说拔刀弄剑,就是跑快点都可能给绊倒。女的呢,穿的也是礼服,参加个宴会啥的才穿的,平时,古代人也不这么穿。
面料轻薄不是问题
现代人的夏装面料,又轻又薄。现代纺织工业所能够实现的面料透气程度,取决于你敢露多少的胆量。而在古代,这些现在看起来都露得有点尴尬的面料,并不稀罕。
古时候的夏天,富人穿丝绸,穷人穿棉麻。这两种面料一听就凉快。其实这只是个大概,丝绸和麻的具体产品,多到你想不到。
“强弩之极,力不能穿鲁缟;冲风之末,力不能漂鸿毛。”这句话是司马迁在《史记》里说的,意思是最强的弩箭飞到头了,连鲁缟都射不穿。那么,鲁缟很薄吗?很薄。缟的意思其实是说白色,就是没染色。啥东西不染色是白的?蚕丝。缟其实就是不染色的生绢,和绸缎一样是蚕丝制品,薄而且透明。现在在工艺品商店见到的半透明的绢扇,就是这种东西。鲁是山东,在春秋战国时期,这个地方的纺织业比较厉害,除了缟之外,生产的冰纨、绮、文绣,风行当时的诸国,这些名字你听听,绝对是针对夏季服装市场的。可以想象,春秋战国时期,山东的纺织、服装行业一定很发达,就像现在的米兰和巴黎,是当时的时尚之都。
冰纨是比缟更细更密的白绢,冰是指丝线细到晶莹如冰,纨扇是比绢扇更值钱的扇子。和宝鸡有关的一面古代纨扇,是唐代李思训画的《九成宫纨扇图》。李思训号称“国朝山水第一”,特别擅长描绘亭台楼阁的“界画”,作品层次丰富,景物细腻。他在小小的纨扇上描绘了麟游九成宫的真实景象,与魏征在《九成宫醴泉铭》中的描述相呼应。之所以能在这么小的尺幅上如此精细地描绘,除了画家的功力之外,冰纨细致的质地与高密度的纺织功不可没。画过画的人都知道,笔墨只有在特别致密的材料上,才能画得很精细。宋代苏轼《元祐三年端午节贴子词·皇帝阁》中一句“一扇清风洒面寒,应缘飞白在冰纨”,暑意顿消。
冰纨密而且透,用它制衣,绝不可以只穿一件。唐代画家周昉《簪花仕女图》中的女子,在华丽的丝绸衣服外面罩着透明的纨衫,肌肤和丝绸的花色透过纨衫依旧十分清晰。可见,在古代,夏装面料的轻薄,不输当代。
款式透露也在流行
面料轻薄是一方面,古代人不是讲究穿得很厚吗?男男女女裹得严严实实,不露手脚,那再薄的面料也白搭,一样热。其实不然,古人真的不是宫廷剧里那种穿法,第一,那种衣服普通人买不起;第二,平时不用穿那么隆重;第三,古人衣服的款式,远比现在人想象的丰富。
先说男的,男的穿的简单。汗衫短裤凉鞋!跟现在一样。不信你看《水浒传》中的描写,在智取生辰纲的那个夏天,“杨志戴上凉笠儿,穿着青纱衫子,系了缠带行履麻鞋”;在醉打蒋门神那个夏天,武松“身上穿了一领土色布衫,腰里系条红绢搭膊,八搭麻鞋”。
再说女的,在大树十字坡那个夏天,孙二娘“露出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瑁,鬓边插着些野花;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红红绿绿的也露了不少。不过这是明代人在侠义小说里对宋代服饰的描写,一是隔了不少日子,难免有想象的成分;二是写的对象都是江湖儿女,本来也没啥穷讲究。那么回到唐朝去看看,那时候的夏装怎么穿。
“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这个光膀子躺在树林里的,是洒脱的李白。普通人可能不能这么干,毕竟是1300多年前的唐朝,穿衣服应该适当保守一些吧?真的吗?假的!唐代的衣服已经穿出国际范儿,现代人心理素质差一点儿都不一定敢穿着上街。唐诗里诸如“粉胸半掩凝晴雪”“慢束罗裙半露胸”之类的描写并不新鲜,以至于唐高宗都看不下去了,下令禁止露得过多。除了露,唐代女子还酷爱男装,和一层层的罗裙比起来,男装,尤其是有一些西域特色的男装,短小轻薄,是夏季的首选。唐代画家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中,虢国夫人骑马走在最前面,身着轻纱薄衫,英姿飒爽。而且,没化妆就去见皇上!“素面朝天”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好多人对这幅画有误解,认为这个男装的是个太监啥的,虢国夫人应该是后面那个抱娃骑在马上的胖女子,大家都对唐明皇的审美产生怀疑了。细看不对啊,这胖女子怎么穿的跟旁边的丫鬟宫女一样啊?虢国夫人也太随便了吧?再细看,马透露出信息。唐代马的装束也是有讲究的,只有皇帝家,才能骑三鬃马,就是把马鬃梳成三排扎起来,整齐漂亮。而这一队人里,只有这个男装的人和抱娃的女人骑三鬃马,很明显,后一匹三鬃马是这个娃,也就是虢国夫人女儿的待遇。而前面三鬃马上的男装者,正是虢国夫人。
到了再晚一点的清代,普通老百姓夏天的衣服更不讲究了。《清稗类钞》中写过,“江苏苏五属及潼关附近各处之妇女,有于炎夏仅着坎肩,而裸其两臂者,或更赤露上体,游行入市”。可见,不管在什么时代,炎炎夏日中的衣着,都是以凉快为第一标准的。
纳凉心静自然清凉
除了衣饰之外,古人消夏的办法也有不少。有冬季藏冰夏天做刨冰的,有袒腹竹床让仆人打扇子的,有抱着竹夫人睡在凉席上让清风入腹的;但古人最推崇的,莫过于溪边松下把酒临风,至于穿啥,路静人稀的,可以随便点。
比如诗人王维的《纳凉》一诗:
乔木万余株,清流贯其中。
前临大川口,豁达来长风。
涟漪涵白沙,素鲔如游空。
偃卧盘石上,翻涛沃微躬。
漱流复濯足,前对钓鱼翁。
贪饵凡几许,徒思莲叶东。
看来王维是热得受不了,跑山里看老汉钓鱼去了。清流濯足,凉意顿生。
秦观的《纳凉》,则方便多了:
携扙来追柳外凉,
画桥南畔倚胡床。
月明船笛参差起,
风定池莲自在香。
他没跑那么远,就在郊区河边的农家乐住了一宿,早上起来清风阵阵,也美得很。
柳宗元更方便,看他的《夏昼偶作》:
南州溽暑醉如酒,隐几熟眠开北牖。日午独觉无馀声,山童隔竹敲茶臼。
诗人干脆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开着窗户睡个午觉,人不乏了,心不累了,等童子把茶弄好了,饮一杯,心静自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