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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手
杨晓杰
  父亲的手,粗糙而宽厚,指节粗大,掌心布满了老茧。那些老茧,层层叠叠,像是岁月在他手上刻下的年轮。我常常望着这双手出神,它们像两片干裂的土地,沟壑纵横,却孕育着生命的力量。
  父亲是个地道的庄稼人。春种秋收,他的手掌最先感知大地的脉动。记得小时候,我总爱跟着父亲下地。他弯腰插秧时,手掌深深地插入泥水中,泥浆从指缝间溢出,又被他稳稳地按回地里。那些秧苗,经他的手一摆弄,便整整齐齐地立在田间,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夏日里,父亲的手被太阳晒得黝黑。收割麦子时,麦芒在他厚实的老茧上划过,却难以留下痕迹。他的手掌像一副天然的铠甲,保护着他在田间劳作。但即便如此,长时间的劳作仍会让他的手掌发烫发胀,指关节隐隐作痛。收工后,他总要把手浸在凉水里,看着水面上浮起一层细小的皮屑。
  秋收时节,父亲的手更加忙碌。掰玉米时,他的拇指和食指会磨出血泡,但他只是用布条缠一缠,又继续干活。我曾看见他手掌上的裂口,像干涸的河床,纵横交错。母亲用猪油给他涂抹,在昏黄的烛光下,我看见父亲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冬天本该是农闲时节,但父亲的手却不得闲。他要用这双手修农具、编筐篓。记得有一年除夕,他还在用粗糙的手指捻着麻绳,为来年春耕做准备。我劝他歇歇,他笑着说:“庄稼人,闲着反倒容易生病。”
  父亲的手不仅干农活,还会许多精巧的活计。他能用柳条编出漂亮的篮子,能用木头削出精巧的玩具。我上小学时用的铅笔盒,就是他亲手做的,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那些字迹歪歪扭扭,却让我在同学面前骄傲了很久。
  我考上大学那年,父亲用他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录取通知书,久久不语。临走那天,他执意要送我到车站。在月台上,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沓钱。那是他攒了多年的积蓄,每一张都沾着他手掌的汗味。“拿着,城里花销大。”我接过钱时,触到了他手掌上的老茧,硬得像石头。
  大学第三年,父亲病倒了。我赶回家时,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我握住他的手,发现那些曾经有力的老茧变得松软无力,像秋后的枯叶。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好好读书,别惦记家里。”
  父亲走后,我整理他的遗物,在一个木匣子里发现了一双手套。那是母亲给他织的,但他从未戴过。母亲常说:“你爹嫌戴手套干活不利索。”现在想来,他是舍不得用那双手套。
  如今,每当我看见田间劳作的老农,总会不自觉地寻找父亲的身影。他们的手,和父亲的手一样粗糙、皲裂,却充满力量。这些手,托举过沉甸甸的麦穗,抚摸过嫩绿的秧苗,撑起了一个个家庭的希望。
  父亲的手已经与大地融为一体,但那种劳作的精神却在永远生长。就像他种下的那些庄稼,一茬接一茬,生生不息。这或许就是劳动最深刻的哲学:我们终将归于尘土,但通过双手创造的,永远留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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