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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树情结
闫红卫
  柿子树,北方地区极普通的一种树,长得黑不溜秋、粗糙不堪,和那些伟岸的松柏和色香俱佳的梅桂相比无任何美感可言,树干也跟庄子笔下的栎社树一样不堪大用,丹青高手或能工巧匠根本不去正眼瞧它一下。但在西秦乃至黄土高原地区老百姓的生命历程中,柿子树却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在饥馑之年,柿树的果实不知拯救了多少生灵;和平时期,更因其清甜可口和“柿柿如意”的寓意成为人们喜食的佳果。因了这些非凡的作用和意义,北方人对柿子树有着特别的感情。
  柿子树质朴无华,其木质硬实,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在家乡的房前屋后、荒郊野外或崖畔山巅,总能见到它忠心耿耿服务于人类的高大身影。它从不需要人浇水施肥、修剪看护或施药驱虫,干旱奈何不了它,风霜冰雪折服不了它,病虫侵害不了它,甚至刀砍斧凿也损伤不了它的筋骨。
  它要求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甚多。盛夏时那青翠茂盛、浓荫匝地的叶子足以荫庇众人,深秋十月整树整树火红火红的一片,又是北国风光中一幅艳丽热烈的图画。经过霜雪肃杀后像红灯笼似的果实,扮演了“口袋粮”的角色,是北方水果中的“硬通货”。
  到了冬天,积于树下的层层厚实的枯枝败叶,化作春泥更护花;近处的则被人扫拾回家,成为农村人寒冬腊月烧炕做饭最适宜的有机燃料,就连燃烧后的灰烬也被送到田间地头,无怨无悔地服务于人类。这就是柿子树,看似丑陋却有唯美的一面,看似无用却有大用,这种似拙实智、无私奉献的精神也跟北方的农民相似。
  我家就有两棵两人方能合抱的柿子树,听父亲生前讲过,那还是我爷爷带回的树苗,屈指算来有一百多年树龄,也算“高龄”了。如今它静静地立在村里的柿树主题公园中,享受着它该有的荣耀和尊崇。我们从不因它貌不惊人看轻它,反而因它与我家极深的渊源而喜爱有加。
  1949年7月25日陇县解放,随后解放军继续向兰州方向挺进,陇县就担负起后勤保障的任务。为了支援前线,县境内的粮食几乎被调拨一空,青壮年也都支援前线去了,村里只留下老弱病残看家,当时刚满十岁的父亲自然成为留守儿童。我们村接纳了三十多号伤病员,有几个大兵在我家院子搭起帐篷、支起锅灶,大家一起采野菜煮面疙瘩共度时艰。到了深秋时节,野菜已很难挖到了,一日三餐成了最大的难题。凭着农村孩子的聪明劲儿,父亲提出用柿子炒面解决粮食危机的办法,并带领解放军采摘柿子,制成“口袋粮”,成功度过了困境。伤病员归队时,乡亲们也装满柿子炒面送他们远行。
  柿子还一度为我家带来可观的经济收入。上世纪90年代,甘肃一带的农民工喜食柿子炒面,因其香甜可口、便于携带且耐贮存。家乡盛产柿子,深秋时客商纷至沓来。父亲精心侍弄柿子树,那年柿子大丰收,我们家靠卖柿子获得三百多元,极大缓解了经济压力。
  次年,父亲信心更足,赊来邻舍的柿子准备批发。然而,我在计数时粗心大意,记错数目,导致双方争执,生意告吹,柿子堆积如山。我惶恐不安,父亲却未责备。最终,他雇拖拉机到甘肃庄浪卖掉大部分柿子,挽回损失。剩下的柿子,好的食用,坏的喂猪,整个冬天家里洋溢着“红红火火”的气息。
  后来,随着致富门路越来越多,柿树已不再是村民们创收的主要来源,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我们对它的喜爱程度。每年秋冬柿子成熟,人们成群结队地拉车提筐,扛起竹竿,兴高采烈地前往柿树园采摘,运回家后卖的卖、送的送、存的存,前前后后历时一个多月,热闹程度不亚于过年过节。这光景到现在仍令人记忆犹新,让我们深深地感受到那个年代独有的快乐。
  现在我的家乡,在政府各部门的大力支持和几任村干部的出色带领下,已成为远近闻名的新农村旅游景点,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村口两个偌大的柿树主题公园。每年盛夏,公园内所有柿树满眼苍翠,树下浓荫匝地、红砖铺道,再加上亭台栏楯以及各色花卉的点缀,更显得溢彩流光、美不胜收。在凉爽的晚风中,村民与游客或在园中纳凉话闲,或拉起自乐班尽情地放歌起舞,还有网红在园区打卡直播……人人乐在其中。到了秋天,房前屋后、漫山遍野都是红色的柿树海洋,每棵树上都挂满无数个红灯笼似的小柿子,构成了一道极其靓丽而壮阔的风景。尽管已是秋霜寒露渐起,树下依然游人如织,个个赞不绝口,无不流露出对这片柿树园的钦慕之情。
  而我呢,节假日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赶回老家,到柿树公园里留恋徜徉许久,只为亲近我一直钟爱着的那两棵,不,是所有的柿子树,以静默的方式表达我对它们最纯朴、最真挚的感情。
  我爱柿子树,更爱像柿子树一样的父老乡亲,和辽阔土地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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