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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两顿饭
◎杨江海
  自我懂事起,家乡的人们都习惯吃两顿饭。早饭一般在上午9点左右,以吃馍为主,简单做点菜蔬,煮点小米稀饭或玉米糁子。午饭在下午3点左右,面条是主打食品,手工擀面或扯面,或用压面机,切成宽片或窄条,把土豆、红萝卜、豆腐、绿菜等炒在一起,做成底菜,拌上鲜红的油泼辣子,再就几瓣大蒜,是最受大众喜爱的美食。老家位于千河南岸,坐落在陇山余脉的南山脚下。沟多水丰,称作水沟。这里依山傍水,民风淳朴,人们胸怀豁达,待人真诚友善,说话做事恪守信用。
  过去,交通不便、信息不畅,农事繁忙,亲戚朋友一年到头难得一见。逢年过节,或者在平时的日子里,靠走亲戚联络感情。走一趟亲戚,主要靠步行,起早贪黑,一走好几个小时。待走进亲戚的院子,已经人困马乏。主人赶紧迎上前,拿出笤帚扫掉其身上的尘土,端盆热水让洗把脸,招呼着脱鞋上炕,先歇口气。然后,主妇们钻进灶房,烙上几张黄灿灿的油饼,打两个荷包蛋,拌上一两碟新鲜蔬菜,让亲戚先充个饥,解个乏,坐下来拉家常聊天,紧接着准备正餐。
  如果遇上娶媳嫁女,过满月贺岁,就更加隆重。早晨起来,主人们打扫庭院,准备桌凳,把多日来购买的肉菜烟酒全部拿出来。平时再艰苦朴素,今天必须大气上档次。三五桌饭,自己动手,完全可以搞定。人缘好,亲戚多,需摆上个二三十桌,就要提前约定厨师、亲邻帮忙,还得聘请总管,约上几位端盘跑堂的。亲朋一到,马上入席上坐,端上四个凉拌菜,提上一壶烧酒,让宾客吃菜喝酒。随后端上一大盘刚从锅里捞出来的面条,端来几碗冒着热气的煎汤,宾客们根据自己的饭量,捞上些面条入汤,连吃带喝美极了。几碗臊子面下肚,个个嘴角流油,红光满面。这,才是主人热情好客的第一顿饭。
  客人走累了,肚子有点饿了,主家的第一顿饭便是雪中送炭,让亲戚朋友十分舒心。主人已经给隔壁邻居早早打了招呼,准备好了舒适的土炕或床铺,供宾客们歇息。或交流闲聊,或周边转转,等候这更加丰盛的第二顿饭。
  第二顿饭很有讲究,荤素搭配八凉八热,都是硬菜。主食是又白又软的麦面馒头,外加稀饭或鸡蛋醪糟汤。八个凉菜先上桌,让宾客喝酒。人们吆五喝六,划拳行令。喝到一定程度后,再上热菜,馍汤随之端了上来。家乡人厚道,每桌安排最多坐八位客人,大人娃娃一人一凳,不能太拥挤,四边的菜肴都能够得着;碟子大、盘子深,上的菜量很足;吃的馍、喝的汤,不计数管饱。主人跑前跑后,生怕把宾客慢待了。在我的印象里,家乡人耕读传家,信仰古训,谁家过事有请必到,只要听到,帮忙时不请自到,把守望相助表现得淋漓尽致。
  家乡人把所有的厚道、仗义、善良集中在招待客人的宴席上,从亲朋走进家门那一刻起,短短几个小时,一连要吃两顿饭,待客之道一个环节都不少。虽说是约定俗成,却似乡规民约,根深蒂固。
  社会发展了,日子好过了,人们再也不为温饱问题发愁了。“隔山不算远,隔河不算近”的状况已不复存在。亲戚朋友之间的联络,也不仅限于仪式化的你来我往,视频聊天、微信问候,方便快捷,真正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上门拜访,坐班车、自驾车、骑自行车的人越来越少。生活质量提高了,过事吃两顿饭显得有点多余,难免铺张浪费。新时代文明实践活动,革除陈规陋习,家乡的决策者们提出了“关心群众身边事,婚丧嫁娶一顿饭”的倡议,适大势,顺民意。此举犹如和煦的春风,吹遍山川庄院,让家乡的味道更加浓郁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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